不過歐陽文飛雖知道劉誌喜極可能會向鎮撫部乃至大帥彈劾他,但他也並非無力辯解。
首先來說,劉誌喜承認五月十一和五月十二這兩日都在廉橋鎮,德勝客棧的縱火刺殺案與劉誌喜是否有關還是個未知數。
而劉誌喜來到了太芝廟鎮以後,作為肅衛警備二司在該鎮的負責人,歐陽文飛協助侯慶奎的安保司調查審問劉誌喜有何問題?
因保境安民雖是由安保司負主責,但肅衛警備司和民兵聯盟本就有從旁協助的職責。
或許歐陽文飛在審訊中的手段太過激進了些,但侯慶奎的手下和民兵分盟的人也在旁陪審,這個鍋歐陽文飛自不可能一個人背。
其次,歐陽文飛是真不曉得劉誌喜的身份,侯慶奎也同樣不知曉,這大水衝了龍王廟的誤會不得怪盧葦和蕭元朗?
再者說,劉誌喜雖有雙料特使的身份,但其主責是界定軍情四科與肅衛樞密司在寶慶府的情報轄區,以及界定繪製西路聯軍的邊界圖等事務,這對於肅衛樞密司體係有直接的利益關係,但對肅衛警備司體係影響並不大。
亦即是說,歐陽文飛並不怵劉誌喜的彈劾。
當然,劉誌喜的大哥可是白虎左營的統領劉誌寶,二哥又是軍情四科的科長劉誌貴,加之劉誌喜本身又受到大帥夫人周文茵的信賴,因此精明圓滑的歐陽文飛在昨日便儘量補救他與劉誌喜之間的裂痕。
有意思的是,劉誌喜既未領受歐陽文飛的好意,也未理會扮作章暉的唐世勳、侯慶奎、盧葦和蕭元朗等人,而是待在太芝廟後院的七號齋房內閉門謝客,除了白芝堂的郎中進去幫他上過兩次藥以外,陪在他身邊的隻有‘特使助理’左然。
就連唐世勳也不知道劉誌喜和左然昨日在謀劃何事,他隻聽盧葦手下的郎中彙報說,化名‘陳氏’的左然似乎在幫劉誌喜繪製地圖,而劉誌喜則閉目盤膝坐在齋房的角落處,身前與身側還擺了三個燈盞,也不知劉誌喜是在搗鼓甚法術還是有何深意。
因此連唐世勳也對劉誌喜的隱忍而感到好奇,且他也不懂誌喜為何要在身邊擺三個燈盞。
其實唐世勳對於劉誌喜的了解更多存在於去年一同逃難時的記憶,那時的誌喜就是個充滿俠義感的大孩子,論為人處事不及其大哥誌寶,論穩重自不及其二哥誌貴。
當唐世勳魂穿這個時代以後,在受傷昏迷之時就已被劉家三兄弟及其他難民所拋棄,而當他和於威、於猛奪得小狼山寨並救出劉家三兄弟之後,誌喜就為了報恩而幫他去尋找周文茵與湘兒的下落,之後唐世勳有半年的時間都未曾見到誌喜。
直到今年四月初,唐世勳凱旋回零陵城之時才再次見到劉誌喜,這小子與蘇如誨倆人已成了極為要好的兄弟,但蘇如誨在唐世勳麵前始終執弟子之禮,而劉誌喜卻大咧咧的像個江湖中人那般與唐世勳稱兄道弟。
其實唐世勳倒不在意這倆人以怎樣的態度麵對他,畢竟蘇如誨乃是新化縣的廩膳生,學識和禮儀皆有之,且蘇如誨和妹妹蘇妙妙乃是被唐世勳所救,也是唐世勳幫兄妹二人報了殺母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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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之唐世勳在遇見於威和於猛之前那段時日裡曾悉心教導蘇如誨刀法與亂世的生存之道,如誨是既把他當恩公又當作恩師,在他麵前執弟子禮也是正常。
反觀劉誌喜卻不一樣,這小子從未讀過書,且他的行事作風既充滿俠義感又帶著某種神秘主義傾向,否則他也不會因為周文茵‘托夢’而順著夢境裡的方向去尋找她和湘兒,這事本身就讓人感到詭異不是?
但唐世勳在四月初見到劉誌喜之時也並未感到這小子有甚隱忍功夫,那嘴巴子也是絮絮叨叨沒個停歇,誰能想到這小子被歐陽文飛給折磨得如此之慘還能忍得住心頭惡氣?
因此沒人知道突然變得沉默寡言的劉誌喜將會如何報複歐陽文飛,而唐世勳對此也是拭目以待之。
就如唐世勳曾說楚軍不養閒人,即便劉誌喜有恩於周文茵和湘兒,但他既然選擇接受任命來當這雙料特使,總歸要展現出他應有的能力不是?
“章暉,你今個莫不是患了失心瘋?怎的說不上兩句話便傻愣愣的發呆?”盧葦見唐世勳又陷入了沉思,她甚為不滿地在旁抱怨道。
驢車緩緩前行,雖說這椆樹壟去往白馬鎮的幾條山道皆已經過數次擴寬修整,但畢竟不如盆地中的官道那般舒坦,唐世勳坐在驢車上搖頭晃腦地打趣道“哦,我在想著去到白馬鎮以後你要如何接待我,昨日在太芝廟鎮吃的豬血丸子還欠了些火候,想來白馬鎮那邊該有更正宗的吧?”
盧葦聞言絕倒,她氣呼呼地白了他一眼“你是真不知死活麼?還想要老娘接待你?你最好警惕一些,指不定何時就有暗箭射進你這豬腦殼裡去!”
“哈!我可是於統領身邊的紅人,你真舍得殺我?”唐世勳浮誇地抬了抬眼角,左手還故作輕薄地撓了撓盧葦那細滑的右手背。
“淫賊!”盧葦咬牙切齒低聲罵道,這突如其來的觸碰直讓她心頭一顫,奈何她的右手與這混蛋的左手綁在一起,就是想掙開也無法。
雖說驢車周圍全是她的手下,但除非她真要不顧安危置這淫賊於死地,否則他在衣袖下對她做的小動作又如何好讓旁人瞧見?
憑甚隻能是你換著法子欺負我?盧葦突的靈光一閃,右手在衣袖下反握住‘章暉’的左手,她時而在他的手心處一陣輕撓,時而又與他十指相扣,且她還一臉挑釁地對他拋了個媚眼。
這小娘皮是真敢啊?唐世勳的眼皮子一陣亂跳,他知道她是故意為之,但他又豈能示弱?論手法他可是經驗十足,哪怕隻是對方的一隻手而已。
其實唐世勳自己也有察覺到自己的某種心理變化,即自從他在五月十二與左然一同誤服了三神九欲丸之後,他就很容易產生欲念,加之陪在他身邊的左然又是逆來順受的乖巧性子,這讓他極大的滿足了自己的強勢心理。
而這看似風情萬種的盧葦又與他的手綁縛在一起,且她還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他隱藏在心底深處的某種不足為外人道也的欲念早已是蠢蠢欲動。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唐世勳要想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況下擺脫盧葦,同時又要保護左然不受牽連的話,他總歸要用上一些非常手段,而盧葦與他經過了一天半的相處以後突然‘開竅’,這對於他無疑是個利好局麵。
於是乎這各懷心思的男女在眾目睽睽之下,兩隻手在衣袖中展開了一場無人知曉的暗戰,而兩人還裝作若無其事的談天說地。
不過兩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去看對方的眼睛,因兩人都很清楚自己的眼中必然會顯露內心的騷動,誰都不願在這場暗戰中率先露出破綻。
酉時將至。
一行人來到了人山人海的石牛橋,此地乃是白馬鎮的東南入口,由太芝廟鎮或潭溪鎮而來的商隊或百姓大多由此進出白馬鎮。
唐世勳坐在驢車上舉目遠眺,鷹目中難掩震驚與自豪之色,他這具身體的‘前任’曾數次來過白馬關一帶,但以前白馬關下的市集哪有如此宏大的規模?
這何止是個鎮集?就是與祁陽城或常寧城相比也不遑多讓啊!而距離西路聯軍奪得白馬關隻過去了不足一個月而已!這如何不讓唐世勳感到震驚與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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