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申時,細雨綿綿,大帥行轅的寬敞中庭內。
庭院右側的十幾間錯落有致的大小屋舍已成了肅衛孔不貳和甘霖的辦公場所,其中有四間坐落於花圃中的獨立小屋。
此時,有三座獨立小屋內分彆關著警備二司司長石大勇、司內調查科長戴軼、以及楚軍商會寶慶府分會的趙攸公子。
另有肅衛警備二司及駐白馬鎮辦事處的高層、寶慶府分會在白馬鎮總部的幾個與趙攸過從甚密的高層等人,則被留在一間大屋內‘喝茶’。
肅衛樞密司長孔不貳和肅衛內查司副司長甘霖則對坐於第四座獨立小屋當中,他倆並未親自去審問石大勇等三人,而是愜意地坐在屋中品茗賞雨。
“偷得浮生半日閒呐!”甘霖品了一口香冽醇和的恩施玉露茶,一臉享受地閉上雙目撚須道。
“甘兄,你真不去會一會石大勇?他在那間屋中都已氣得掀桌子了不是?再怎麼說人家也是咱肅衛在西路的一號人物嘛!”麵如冠玉的孔不貳似笑非笑地摩挲著手中那盞精致的祭紅瓷杯。
甘霖的嘴角劃過一抹詭笑“如此和風細雨好景致,為兄去理會那等粗人做甚?先晾一晾再說。”
孔不貳的星目中亦難掩得色“甘兄所言甚是,自打你我和仲亮賢弟加入肅衛以來,還真是第一次見著這等好景致呐!”
甘霖則略顯遺憾地歎道“隻可惜‘壞水雞’柴八鬥那個老狐狸不在白馬鎮,倒是未儘全功呐!”
孔不貳桀桀一笑“也不儘然,警備二司有問題,柴八鬥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也難怪孔不貳和甘霖的心情如此舒暢,他倆自加入肅衛以來,今日無疑是最為揚眉吐氣的一天。
之前在午時那會兒,大帥唐世勳吩咐他倆與‘大帥替身’楊大義一同陪西路要員們共進午餐,散席後再找個理由把石大勇、戴軼和趙攸等人給留下。
當時孔不貳與甘霖麵上皆嚴肅地恭聲應是,而心底裡早已樂開了花,他倆做夢都沒想到石大勇和戴軼等人居然犯下如此大的過錯!若真要嚴審,石大勇和戴軼不死也得脫層皮不是?
原來今晨大帥唐世勳帶著鄭玉珠歸隊以後,大帥就曾去孔不貳和甘霖的馬車內密議了許久,他倆這才知曉大帥竟險些被趙攸那個殺千刀的瘋子給錯殺在廉橋鎮?
可惜大帥隻說讓他倆對石大勇等人進行‘問詢’,這背後的意思自是讓他倆莫要用刑。
若非大帥和湯部長就在行轅內,他倆早就公報私仇把石大勇和戴軼等人給好生伺弄一番了不是?兩人對此委實感到有些遺憾。
要知道肅衛體係當中也分了幾個派係,如孔不貳、甘霖和內查司副司長之一的郭仲亮乃是‘漢幫係’的核心人物。
他們仨並非於青青的嫡係,而是三月上旬於虎從蘆洪市送於青青去往黃陽堡之時,孔不貳等三個漢幫骨乾因隨行而被於虎推薦給了於青青。
如馮姒、盧葦和史安傑等人則被稱為‘馮係’,她們加入肅衛的時間比孔不貳等人還晚了好幾日,如今‘馮係’皆在肅衛的寶慶府樞密分司任職。
又如直屬於青青的‘鼴’組織,這幫人隻效忠於青青和大帥,跟其他派係的人皆不相往來,其中的不少人行蹤與身份皆詭秘莫測。
其實孔不貳等人已猜到為於青青負責‘鼴’組織的極可能是她的表兄、肅衛財務主管薑有忠,隻不過大家皆看破不說破罷了。
而肅衛最大的派係無疑是‘全州派’,即於青青去年臘月在桂林府全州城開辟情報網之時招募的褚四娘與石大勇、石二勇倆兄弟,以及這三人所發展的諸多骨乾下線,如戴軼和‘壞水雞’柴八鬥等人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孔不貳等‘漢幫係’最大的對頭便是褚四娘等人的‘全州派’,其次則是馮姒的‘馮係’。
其實孔不貳、甘霖和郭仲亮早就討論過於青青對肅衛在寶慶府的布局問題,在他們看來寶慶府的肅衛高層人員名單有欠妥當。
要說石大勇任警備二司的司長、馮姒掌管寶慶府樞密分司,這兩個安排倒是沒甚問題,但由柴八鬥來掌管肅衛寶慶府內查分司卻未免有些草率了。
當初在全州城時,有兩個人曾救過褚四娘的命,一個自然是後來帶她飛黃騰達的於青青,另一個則是說書先生柴八鬥。
這柴八鬥年過四旬,有秀才功名,原是湖廣的西北部鄖陽府房縣人士。
鄖陽府毗鄰四川省、陝西省與河南省,因此這十餘年來鄖陽府一直都處於動蕩不安之中,故而柴八鬥早在崇禎十一年就已攜家去往桂林府全州投奔親戚。
由於柴八鬥口齒伶俐能說會道,且他一路南來經曆頗豐,因此在全州城的一座茶館內做了個說書先生以謀生,且在親戚的介紹下給幾位富家子弟當西席先生。
雖說大錢沒有,但柴八鬥一家度日尚算夠用,最重要的是安定,至少他們來到全州城以後不必整日裡擔心那些個闖賊獻賊不是?柴八鬥在全州城待了三年後便在城外買了間小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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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去年,湖廣南部的各府難民蜂擁南下,全州城內外皆遍布難民。
去年秋季的一日中午,餓得奄奄一息的褚四娘躺在城外一條巷道裡的一間宅屋外,孑然一身的她時常吃了上頓沒下頓,有時餓上個三兩日也是常有之事。
恰好那日柴八鬥在中午說書時因講得甚是精彩,一位老員外賞賜了他一兩碎銀,且他那日一早還聽夫人說大兒媳總算是懷上了。
因此柴八鬥在中午說完書以後買了不少吃食和一些滋補藥品回家,而當時褚四娘正躺在柴八鬥家的宅屋外。
其實柴八鬥對於難民的慘狀早已司空見慣,他要顧著一家老小已是不易,遑論同情旁人?
誰曾想就在柴八鬥經過褚四娘的身旁之時,他手中的一袋糙餅竟是掉落在褚四娘的身上。
得虧當時柴八鬥心情不錯,且那一袋隻有三個糙餅,掉在那臟兮兮的難民婆娘身上也沒法吃了不是?
而後他尋思著要給懷孕的大兒媳積點德,於是他憐憫地看了褚四娘一眼並歎了口氣,隨後進屋。
那一眼、那聲歎息和那三個糙餅對於柴八鬥而言或許算不得甚,但那是褚四娘逃難以後第一次得到如此大的恩惠施舍!奄奄一息的她強撐起身子跪在柴八鬥的屋外磕了三個響頭,方才大口地咀嚼著那三個救了她一命的珍貴糙餅。
褚四娘在那之後並未再去叨擾恩公柴八鬥,但她已打聽清楚柴八鬥是位說書先生且還是幾位富家公子的西席先生,她暗暗記下了他的名字與地址以期將來能夠報恩。
當於青青在去年臘月救下褚四娘的性命並招她為情報人員以後,直至今年三月初,褚四娘早已不再是那個饑寒交迫的難民婆娘,且她得知於青青在三月初五要帶著她和石大勇等人重返湖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