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衣服吧。”
蘇北洵看著他不知所措的臉:“看你臟成什麼樣,去洗澡!”
百川仁將衣服手忙腳亂地脫掉,然後小心取下脖子上的項鏈,輕柔的放在衣堆上麵。
蘇北洵有點好奇,直接彎腰拿起。
那個項鏈吊著金屬外殼,打開後是張女人微笑的照片。
“請……請還給我。”
百川仁很著急,但他不敢上手搶奪,隻能漲紅臉低聲下氣。
“你這樣子,難怪那麼容易被欺負。”
蘇北洵將照片“啪”地合住:“她是誰?”
“……我媽媽。”
不出所料。
喪失母親的小孩長期活在父親的家暴裡,到學校也要被人欺負,會是這種性格也可以理解。
——真是最俗套的故事。
蘇北洵下意識看向他身上紅腫發青,一道一道的傷口。
百川仁被盯的很不自然,他彆扭地用手去遮,像是擋住了,就可以當不存在一樣。
“人的過去是永遠不會消失的。”
蘇北洵將項鏈拋給他。
【1985年12月3日】
【從那天後,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我特地避開天台,避開任何他有可能出現的地方。】
【但偶爾,看見他被人欺負時那一臉軟弱的表情,我就會發自內心厭惡。】
【是的,我厭惡他。】
【……】
【1986年2月17日】
【今天是學校不知道什麼的紀念日,學校給每個學生都發了一袋糖果。】
【午休結束,我的桌子上卻多出一袋——應該是百川仁給的。】
【是報恩來的嗎?真是廉價。】
【但那橘子味的糖果,出乎預料的甜。】
“真彆扭啊。”
工藤有希子撫過日記上乾涸的筆記:“一邊‘垂青’,又一邊‘討厭’,一邊想要接近,又一邊忍不住抗拒。”
她低頭去看柯南:“你小時候也有這種階段嗎?”
柯南翻起白眼:“怎麼可能?他隻是特例好吧,誰家小孩子想法這麼多?”
“應該是不知道怎麼麵對吧。”
小蘭歎口氣,她總是習慣站在對方的角度思考問題:“蘇北同學一定有段艱難的過去,他厭惡那段時光的自己,卻又忍不住想要拯救。”
“與其說他避開百川仁,不如說他在逃避過去的自己。”
柯南一愣:“他這是……在自卑嗎?”
越是自卑,越是對不堪的過去難以釋懷。
可怎麼會呢?像他這種不把一切放在眼裡的人,竟然會有這種情緒?
但之後的日記真的這樣寫道——
【我厭惡他,因為我一直厭惡著過去的我。】
【哪怕現在收獲了成就與名聲,我也很難完全為自己喜悅。】
【因為我總是會想,如果沒有命運,我究竟會怎麼樣?】
【是隱忍過後一飛衝天,向所有人證明我本身的才能。】
【還是暴露出懦弱的本性,證明我現在的驕傲與自尊隻是命運垂青帶來的假象,一切都不是我的能力!】
【我認為是第一種。】
【但又無法否認第二種出現的可能。】
【我勸自己說沒什麼區彆,反正一切都是我,既然抵達現在,過去何必追求?】
【但一想到我可能是個廢物,在與如今的輝煌對比之後,那種被噬咬心肝的急躁感就愈發濃烈。】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過去的時候我會表現的那麼懦弱?】
【我一定是在臥薪嘗膽!】
【對,沒錯!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我!絕!對!不!會!是!廢!物!】
這些字力透紙背。
【所以我討厭百川仁,因為他總讓我想起過去。】
【但我也在意百川仁,因為他很像我的過去。】
“真是偏激啊。”
工藤優作歎口氣。
他不知道對方一直說的命運是什麼東西,但那種執拗與瘋癲已經透出紙麵。
【1986年3月17日】
【距離上次落筆過去很久了。】
【我將我的心情整理好,不再去想那些無法證明的事情。】
【……】
【1986年4月3日】
【剛剛結束短暫的春假,再一次開始枯燥的上學。】
【因為放假前最後一次考試,我作為第一名接受表彰,再一次見到了瀨戶達人。】
【“伱還沒有找到朋友嗎?”】
【他突然這樣對我說。】
粉白色的櫻花飄飄撒下,將地麵鋪的綺麗夢幻。
蘇北洵看著麵前頭發花白的老頭:“您在說什麼?找朋友?”
瀨戶達人麵色慈祥,他點點頭:“是啊,交朋友。”
他表情十分認真,像是告誡:“人與人的情感,是錨定自己與世界的錨點,如果缺失它,就很容易厭惡世界,走向自我毀滅。”
蘇北洵沒有說話。
瀨戶達人伸手摸向他的腦袋。
“你知道嗎,我很早之前就已經在關注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