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
看著旗本童男逐漸走遠,蘇北洵扭頭對江守晃說道。
江守晃老老實實站起來。
他低著頭,不敢去看蘇北洵的眼睛。
“在害怕啊……”
蘇北洵抓住江守晃的頭發,強行掰起他腦袋:“說明你在做這種事情前,有考慮過後果,對吧?”
頭皮傳來的刺痛感讓江守晃嘶個不停。
他弱弱道:“……對不起。”
“沒關係。”
蘇北洵一笑。
猛地彎下腰用額頭抵住他的額頭。
細碎的頭發垂落。
皮膚觸碰帶來的溫度卻讓江守晃冷地直打顫。
兩個人的眼睛離得很近,一雙冷漠,一雙惶恐。
“我一直認為,隻有切身的痛苦,才能被深刻記住。”
蘇北洵的聲音略帶輕佻:“你說呢,弟弟?”
他鬆開手,對江守晃露出一抹莫名的笑容:“走吧,找個沒人的地方……我要卸你一隻手。”
這冰冷的話讓江守晃瞪大眼睛。
——當善良被懲戒,惡意就會滋生。
人的內心永遠是個雙色的圓,善與惡涇渭分明,一件事要麼出於好心,要麼出於惡意。
白色增多黑色就會減少,黑色增多白色就被覆蓋,哪種顏色多,處於哪種心意做的事就多。
小胖子抖的厲害,他將雙手背到後麵,睜大眼睛乞求地看著他。
蘇北洵瞥他一眼,轉身離開。
【這是……得救了嗎?】
避開那雙血色的眼睛,身上的壓陡然之一輕。
小胖子大口地喘氣,才發現身上已經被汗液濡濕。
臉上的汗水流入眼睛裡產生刺痛感,他下意識伸出手去擦。
但在抬起手的過程中,脖子上冰涼的觸感卻讓他猛地一愣!
一瞬間,庇護他的溫暖港灣被直接淹沒!
冰涼的雨落在心上讓他遍體生寒!
在這一刻江守晃才清晰的認識到……
他無路可逃!
不論是侮辱還是折磨,不論蘇北洵想對他做什麼,脖子上的項圈就像一個狗繩一樣,將他死死拴在對方周圍。
江守晃的指節扣在項圈與脖子的夾層裡,腦子一片空白,隻能愣愣地看著那道越來越遠的背影。
迷茫,不安……
血液像是被手從心臟裡攥出來似的越流越快。
一千米能有多遠呢?
江守晃不知道。
他隻知道擺在麵前的是一道淺顯的選擇——
要麼呆在這裡,等待脖子上的項圈轟的一聲將他炸成兩截。
要麼跟上去,主動擁抱自己斷手的命運。
死亡或酷刑……
這種選擇對一個小孩子來說無疑太過殘忍。
但小胖子隻能擦擦眼淚,主動跟上去。
是的,他彆無選擇……
走著走著……
蘇北洵恍惚間一愣。
不知不覺間,他過去幾年的習慣下意識發作——看見一個機會,就想上去挑唆培養一下。
可現在並不是製造殺人魔的時候!
他現在首要目標是潛伏下來!
所以……
還是不要去刺激江守家那根脆弱的神經為好。
搖搖頭。
很快,蘇北洵抵達一棟規模不小的房子前。
現在所有賓客都圍繞在神社周圍,其他地方倒顯得門可羅雀。
他坐上台階。
江守晃磨磨蹭蹭地站到他跟前。
他咬咬牙,以趕赴刑場的姿態閉著眼將手腕遞上。
在漆黑一片的視野裡,腦子各種恐怖的畫麵接二連三浮現。
飛濺的血沫與骨渣……
沉重的巨斧或銳利的刀劍……
血肉切開的鈍感與骨頭摩擦疼痛……
他越想越害怕,手腕抖的厲害,甚至已經隱隱有刺痛傳來。
可是,他沒有等來冰冷的利刃。
一股柔軟的觸感攥住他手腕。
江守晃詫異地睜開眼。
蘇北洵正拉著他笑。
“開個玩笑而已,伱可是我弟弟,我怎麼會對你做這種事情?”
小胖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這種大悲大喜的起伏,甚至讓他有種想撲進蘇北洵懷裡大哭一場的衝動。
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蘇北洵揚揚嘴角,神色更加柔和。
如果可以穩定江守一家的情緒,他不介意在這期間當一個好哥哥。
於是,他伸手一拉,將小胖子抱在懷裡。
趴在他耳邊用帶著點催眠技巧的聲音柔聲道:“我們身體裡流淌著一半相同的血液,世界上不會有比我們關係更親近的人。”
“我會保護你的,無論什麼時候……所以,幫幫我好嗎?”
這一刻,蘇北洵突然產生一種很奇妙的想法,或許是血脈相連的親近感,或許隻是突發奇想……
他在想,通過長期催眠覆蓋性格,有沒有可能將江守晃變成第二個他。
畢竟。
他終究是要離開這個世界的。
能在離開前留下一個相似的影子也很不錯。
但這種事需要長期的相處,如果時間不夠,蘇北洵也並不強求。
江守晃趴在他懷裡抽泣。
蘇北洵一邊撫摸著他的後腦,一邊等待旗本童男的到來。
他之前並沒有說謊,倒在江守晃手心裡的粉末的確是強力瀉藥。
而遞給旗本童男的那瓶紅酒裡也有相同的成分。
蘇北洵想殺他除了有委托的緣故,還是想以此吸引到組織的視線。
如果隻是普通的毒殺,刺殺,槍殺……根本無法在浩如煙海的案件中脫穎而出,被組織看到。
所以,他需要一個能布置現場的機會。
而這裡,就是離神社最近的廁所所在地!
“神前式”婚禮過程繁瑣,距離餐宴需要很長時間,抱著紅酒的旗本童男有很大概率會將它喝掉。
果然。
大約40分鐘後。
旗本童男捂著肚子飛快地向這裡接近。
幸運的是,來的隻有他一個人。說明那瓶紅酒他沒有和其他人分享,順帶還省了蘇北洵滅口的時間。
不過不幸的是,旗本童男沒有帶上那瓶紅酒,所以蘇北洵稍後還要想辦法將它回收掉。
“你們怎麼在這?”
旗本童男下意識問了一聲。
但肚子的絞痛讓他沒有時間留下來聽取回答,腳步淩亂地向著房子內跑去。
江守晃聽到聲音後抬起頭,看著旗本童男的身影有些不安:“他這是……”
“我說了,強力瀉藥嘛。”
蘇北洵笑著回他。
這副模樣倒讓江守晃有了些勇氣,他猶豫後問道:“你要殺他嗎,哥哥……能,能不這樣做嗎?”
蘇北洵隻是反問:“為什麼?”
“殺人是不對的!”
“誰告訴你不對?”
小胖子一愣:“爸爸,媽媽,老師……大家不都是這樣說嗎?”
蘇北洵摸摸他的腦袋:“那你覺得,拋妻棄子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