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邪!
深夜,朱雀道外。
莫十裡與吳老七並肩而行。
吳老七麵色如常,又一次變成了那笑眯眯的模樣。
而莫十裡的臉色就有點差了。
哪怕是經曆過‘菜鳥試煉’,但是當莫十裡看到那被剝皮吊起的軀乾,切好的四肢,碼好的頭顱,入鍋的內臟時,依舊感到了強烈的不適。
那是本能抵觸形成的不適。
他沒有當場吐出來,就已經是靠著意誌力強撐了。
“莫小子餓了吧?”
“我知道有家旋煎羊白腸的店,咱們去嘗嘗?”
頭兒笑眯眯地看著莫十裡。
頓時,莫十裡臉色一白,喉頭一緊。
“大可不必!”
莫十裡直言拒絕。
旋煎羊白腸,說是煎,其實並不是用油煎,而是燉煮,將刮洗乾淨的羊大腸、小腸放入沸騰的熱水中,七上八下燙熟之後撈出,再澮出一勺湯,撒一小撮鹽,切根小蔥進去,真就是湯鮮味美,入口脆彈。
莫十裡之前就吃過,滋味甚美。
放在平日裡,莫十裡自然不會拒絕。
甚至恨不得多來兩碗。
可現在,頭兒……不對,是吳老七一說旋煎羊白腸,他就想到了老王羊湯館後廚裡的那口湯鍋。
乳白的汁水翻騰間,內臟起起伏伏,就仿佛那腥膩的味道再次出現在鼻尖。
嘔!
莫十裡一捂嘴,腳步一頓。
沒吐,就是乾嘔。
而吳老七則是笑得更開心了。
這位老武卒看著難受的莫十裡,眯起的眼中滿是欣賞,剛剛那場麵,一般人早就嚇得屎尿齊流了,即使是膽子大的,也得要吐出來不可。
可是他這新手下,卻沒有。
雖然強撐著,但也超出常人太多太多。
這自然是極好的。
但那也不全是好事,那場麵久久留在心中,非得生出心魔不可。
五個新手下,沒了四個。
剩下的這個,他可不希望再發生意外了。
所以,他得讓莫十裡的注意力轉移。
當你有一件恐懼的事情侵擾內心怎麼辦?
那就用尷尬轉移注意力。
這是極為行之有效的。
社死的恐懼能夠壓倒一切恐懼。
當然了,吳老七也有其他法子。
但,他沒用。
除了徐徐圖之太過耗費時間,他沒有這樣的時間外,就是……他喜歡這麼做。
呼、呼。
好半天,莫十裡才恢複了正常。
一抬頭,一碗茶湯出現在麵前。
茶湯色深卻清亮。
聞之清香不膩。
入口苦中帶甜,微微有酸。
剛剛胸腹間的不適,隨著茶湯入口,瞬間變得舒適。
“二陳湯,有止嘔去痰的作用。”
吳老七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路邊的茶攤。
茶攤前,放著一塊薄木牌。
上書——
論功可以療百疾,輕生久服勝胡麻。
“這是一位有名的詩人寫的。”
吳老七說著,接過空茶碗,遞給了茶攤老板。
顯然,兩人相熟,根本無須詢問,茶攤老板就給吳老七端出了一碗‘阿婆茶’。
順帶的,又給莫十裡端了一碗二陳湯。
兩人就這麼的蹲坐在路邊,端著手中的茶湯,看著到了深夜依舊熱鬨繁華的大興城。
新皇登基,並沒有宵禁。
反而是為了顯示自己的正統與寬容,大開方便之門。
商家店鋪除了春節之外,都是迎來送往,尤其是各種酒樓、吃食攤這種。
朱雀道外的小吃攤販從白天一直營業到三更,而五更不到,早點攤又出來了,可以說是從早到晚都有吃的。
而在朱雀道內的瓦舍、勾欄?
更是燈紅通明。
絲竹聲在夜色下飄蕩,引人沉醉。
吳老七合著拍子,哼唱著不知名的小調。
莫十裡則是沒有吭聲,專心低頭喝茶。
大晚上的,經曆了老王羊湯館的事兒後,吳老七絕對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帶他來喝茶湯。
必然是有事的!
對此,莫十裡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