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濃稠得仿佛能滴落下來,籠罩著整座慕容城。
厚重的城門緊閉,鐵鏈纏繞,符文閃爍,宛如一頭沉睡的巨獸,將外界的風雨與殺機儘數隔絕在外。
風在城牆間低吼,卷起沙塵拍打著朱紅的牌匾——“慕容城”三字早已黯淡無光,如同這座古老家族如今的命運,搖搖欲墜。
城內,慕容府深處。
一間密室隱於地底,四壁刻滿鎮壓陣法,燭火幽幽跳動,映照出一張張凝重的臉龐。
空氣沉重得幾乎凝固,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寒鐵。
慕容雲海端坐首位,一襲玄袍如夜,眉宇間陰雲密布,額角青筋緩緩蠕動,如同潛伏的毒蛇。
他的手指緊扣扶手,指節泛白,仿佛要將那千年寒玉捏碎。
他不語,卻已有千鈞威壓彌漫全場,令人窒息。
對麵,五位長老分列兩旁,皆是須發斑白、氣息沉穩的老者。
可此刻,他們的眼中藏著難以掩飾的驚懼。
而在最前方,慕容九跪伏於地,身軀微微顫抖,冷汗順著鬢角滑落,浸濕了衣領。
“九兒。”
慕容雲海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如雷滾過地底,“你要說實話……到底是怎麼回事?還有,你確定——他們是同一人嗎?”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裡撈出來的,帶著刺骨的寒意。
慕容九喉頭滾動,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聲音微顫:“父親……孩兒……可以確定,那人……就是當年從夏家逃離的人!不會錯的!那眼神,那氣勢,哪怕化成灰我都認得!而且……他在丹樓現身時,雖用假名,但是,孩兒的直覺絕不會錯!
慕容九偷偷抬眼,瞥了一眼上首的父親,又迅速垂下:“父親,這件事……就算咱們想瞞,也瞞不了多久了。五萬修士圍剿一人,三名化神大能聯手出擊,結果一死兩傷,千餘名原型修士死傷大半,這件事情不是小事,而一旦他們查到張三曾與我慕容家有關……那時……”
慕容九沒再說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時,便是滅門之禍!
“夠了!”
慕容雲海猛然一掌拍下!
轟……!
寒玉座椅應聲裂開一道細紋,燭火劇烈晃動,幾乎熄滅。
一股恐怖的靈壓自他體內爆發,震得密室嗡鳴作響,連牆壁上的符文都明滅不定。
“你讓我如何做打算?!慕容九岌岌可危,現在又出來一個攪動南荒風雲的煞星?!”
他的聲音嘶啞,似怒吼,又似哀歎,“我隻是想保全我慕容家,怎麼這樣啊……?”
密室中一片死寂,唯有燭火劈啪作響,像是在為這場命運的審判敲響喪鐘。
良久,慕容雲海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目光如刀,冷冷落在慕容九身上:“你說你還知道些什麼?半個月前那一戰……你到底知曉多少?給我說!一字不漏!”
慕容九身子一僵,臉色瞬間慘白。
那一戰……他本不願再回想。
可父親的命令不容違抗。
他閉了閉眼,仿佛再次置身於那片血染蒼穹的戰場。
“那一戰……始於丹藥大比。”
慕容九緩緩開口,聲音輕得像夢囈,“那天,丹樓萬眾雲集,各大世家子弟爭鋒,元嬰老怪親臨觀禮。誰能想到,一個布衣粗衫的年輕人,竟能以一手‘逆脈凝丹術’,煉出九神變丹,一舉奪魁!”
他稍作停頓,眼眸之中竟泛起一絲震撼的漣漪:“那一刻,整個丹樓仿若被按下了靜音鍵,萬籟俱寂。就連莫問天都霍然站起,親自驗丹,確認無誤後,當場高聲宣布——此子丹道天賦,堪稱千年一遇!”
“然而,令人費解的是,他竟然如驚弓之鳥般逃離了!”
“莫問天大怒,雷霆之怒響徹雲霄,下令全力追擊!道樓追擊令一出,五萬修士如洶湧的潮水般傾巢而出,千餘名元嬰強者駕馭飛劍騰空而起,宛如璀璨的星辰劃過天際,三大化神大能更是親自出手,如三座巍峨的山嶽般封鎖天地四方!他們言之鑿鑿,此人來曆不明,必定是敵對勢力的奸細,必須當場格殺勿論!”
慕容九的聲音開始顫抖,仿佛風中殘燭,搖搖欲墜:“可……可誰能料到,他竟然又不逃了,他……”
“元嬰修士傷亡慘重,如殘花敗柳般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化神大能一死兩傷,如斷翅的雄鷹般墜落塵埃……”
慕容九說完,整個人如泄氣的皮球般癱軟在地,氣喘如牛,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抽乾了。
密室裡再度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靜得令人窒息。
風如幽靈般從地縫中滲入,吹得燭火如同被驚擾的精靈,搖曳不定,光影在眾人臉上如鬼魅般扭曲跳動。
慕容雲海久久沉默不語,雙目緊閉,腦海中卻不斷放映著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幕——?
一人竟然能夠對抗整個南荒的頂尖戰力,還能安然無恙地全身而退?
這已不僅僅是天才,這簡直是妖孽!
“他究竟是如何死裡逃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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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位長老皆如霜打的茄子般低頭沉默,心中不約而同地升起同一個念頭:這絕非一個人的崛起,而是一場宿命的反噬,如洶湧的巨浪般席卷而來。
慕容雲海滿臉無奈,哀歎道“我一心隻想保全我慕容家,怎會落得如此下場啊……?”
這一切,都非他所願,這一切,遠遠超出了他的掌控,他猶如失去航向的船隻,在茫茫大海中隨波逐流。
翌日清晨,東方天際泛起魚肚白,晨光如薄紗般輕覆大地。
雲海翻湧間,朝霞悄然染紅了天邊。
一縷金芒刺破遠山輪廓,灑落在百裡高空之上。
一艘通體晶瑩、形似玉梭的玲瓏飛舟正禦風而行,劃過寂靜的蒼穹,留下一道淡淡的靈光尾痕。
飛舟外壁流轉著溫潤的符文光澤,明滅有序,宛如呼吸。
整艘飛舟仿佛一頭沉睡的瑞獸,在晨風中緩緩蘇醒。
白玉堂立於舟首欄杆旁,衣袂隨風輕揚,目光如鷹隼般掃視下方漸次清晰的城郭輪廓。
他嘴角微揚,朗聲朝包廂內喊道:“龍大哥,慕容城快到了!再有百裡便入界碑!”
話音未落,包廂珠簾輕晃,一道低沉卻溫和的聲音傳出:“好,知道了——城外五裡停下。”
那聲音如古鐘餘韻,不疾不徐,卻自帶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艙內檀香嫋嫋,一盞夜火將熄未熄,映得四壁生輝。
慕容芊芊倚坐窗畔,素手輕撫膝上一方舊帕,眸光迷離,似還沉浸在昨夜長談的漣漪之中。
她與龍慕徹夜未眠,從初遇的那一眼驚鴻,到被迫離山時的風雨飄搖;從孤身漂泊江湖的冷月寒霜,到聽聞故人消息時的心潮起伏……點點滴滴,如溪流彙川,儘數傾訴而出。
而龍慕,則以靜默傾聽的姿態,將她的每一句話都刻入心淵。
待她說儘過往,他又緩緩開口,講述這些年他的奇遇、修行路上的劫難、心魔纏鬥的深夜……言語不多,卻字字沉重,像是一卷緩緩展開的山河圖卷,藏著刀光劍影,也藏著星辰大海。
一夜對話,不隻是回憶的交彙,更是靈魂的共鳴。
此刻,聽到“慕容城”三字,慕容芊芊身子微微一顫,指尖不自覺蜷縮起來,眼中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恐懼。
“龍慕……慕容城到了,我……我真能回去嗎?”
她聲音輕若遊絲,像是怕驚醒了什麼沉睡的噩夢,“父親他……還會認我嗎?族中長老……會不會……?”
龍慕轉過身來,目光深邃如淵,卻又溫柔似水。
他輕輕起身,走到她麵前,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動作堅定卻不失輕柔,仿佛護著一盞在風中搖曳的燈。
“不怕。”
他低語,聲音如春風拂過冰麵,“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