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九龍山護山大陣之外,夜色如墨,濃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天穹之上星河低垂,銀河如練,卻照不亮人心深處的陰霾。
山風穿行林間,發出嗚咽般的低鳴,似天地也在為即將到來的風暴而顫抖。
那座橫亙於群峰之間的古老大陣,正泛著幽藍微光,如同沉睡巨獸的鱗甲,在黑暗中緩緩呼吸。
陣紋流轉,符文明滅,仿佛有無數雙眼睛藏匿其中,冷冷注視著外界的一舉一動。
人群並未散去。
一些已贖回族人弟子的宗門與家族雖退至各自據點,卻無一人真正離去。
他們像被無形絲線牽引的傀儡,駐足於遠處山巔或雲海之畔,目光死死鎖定九龍山方向——那裡藏著太多未解之謎,也埋著南荒未來的命運。
而在南荒最具權勢的四大勢力——丹樓、妘家、薑家、納蘭家之間,一場無聲的風暴正在醞釀。
星河之下,一艘龐大的飛舟悄然停駐,宛如一頭蟄伏的黑蛟盤踞夜幕之中。
通體漆黑,邊緣泛著暗紅血光,仿佛飲過萬千生靈魂魄,連空氣都被染上了一層鐵鏽般的腥氣。
飛舟表麵銘刻繁複陣紋,每一道都似在低語,訴說著某種禁忌之力。
包廂內,燭火搖曳,光影斑駁。
莫問天端坐首位,一身青袍如古鬆靜立,眉宇間卻壓著焦躁。
他指尖輕叩桌麵,每一次觸碰,都在檀木上留下細微裂痕,仿佛連這張百年沉香案幾,也承受不住他內心的怒焰。
對麵,妘家、薑家、納蘭三家各派長老齊聚,神色凝重如霜。
沉默如鉛塊壓在每個人心頭,久久無人開口。
終於,丹樓大長老打破寂靜,聲音沙啞:“諸位道友……今日之事,似乎有些不對勁。”
話音落下,窗外狂風驟起,紗簾翻飛,像是有誰在暗處冷笑。
妘家長老眉頭緊鎖,眼中閃過戾氣:“何止不對?那小鬼竟敢讓我等贖人!他到底想乾什麼?難道真以為憑一己之力,就能撼動整個南荒秩序?”
“更詭異的是他的眼神。”
薑家長老忽然插話,語氣低沉,“我遠遠望了一眼……那不是尋常少年該有的目光。那是獵手看獵物的眼神,冰冷、精準,還帶著殺意。”
他說至此處,聲音戛然而止,仿佛怕驚醒了什麼不該醒的東西。
納蘭家長老緩緩抬頭,眸中映著燭火,忽明忽暗:“我也察覺到了。他看我們的時候,不像在看談判對手,倒像是在評估——誰能活,誰該死。”
一句話,令滿室寒意陡升。
眾人互相對視,皆從彼此眼中讀出了不安。
這已非簡單的劫持事件,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心理戰。
那個年輕人,那個曾被他們視為螻蟻的存在,如今竟以雷霆手段,將整個南荒頂尖勢力玩弄於股掌之間。
為何?
他們不得其解。
回憶拉回半個時辰前。
那時龍慕剛剛離開,四大勢力代表麵麵相覷,進退兩難。
既無權擅自決斷贖金數額,也不敢貿然強攻大陣,隻能緊急傳信回據點,請示高層定奪。
也正是這一紙飛訊,才促成了今夜這場隱秘會盟。
“顧家呢?”
莫問天猛地拍案而起,額角青筋暴跳,聲音如雷炸響,“南荒第一陣道世家,號稱‘萬陣不破’,結果現在連個護山大陣都破不開?他們到底是乾什麼吃的!”
“莫兄息怒。”
妘家長老苦笑著搖頭,“顧家老祖確實在趕來途中,但半路遭遇宿敵截殺,雙方纏鬥至今,短時間內難以脫身。”
“宿敵?”
薑家長老冷笑,“真是巧啊,偏偏這個時候出現?我不信這是巧合。”
“或許……正是有人算準了這一點。”
納蘭家長老低聲道,目光深邃,“若顧家老祖不來,大陣難破;若拖延太久,人心必亂。那人,就是要讓我們陷入被動。”
室內再度陷入死寂。
良久,薑家那位醫道長老緩緩開口,聲音低緩卻字字如釘:“諸位……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不如做兩手準備。”
“兩手準備?”
納蘭家長老聞言,眉頭緊鎖問道!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投向他。
那長老頓了頓,終是緩緩道:“其一,繼續等待顧家老祖破陣;其二,給家族傳音,請老祖出山,強行破陣!。”
“你是說……!”
莫問天眯起眼。
“不錯。”
“萬一被發現……”
妘家長老遲疑。
“那就讓他發現。”
莫問天忽然冷笑,“正好看看,他會不會殺雞儆猴。若他不敢動手,說明底氣不足;若他真敢殺人——”
他頓了頓,眼中掠過寒芒,“那我們也無需再談,就等著我等瘋狂的報複吧!”
四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意。
局勢已然失控,唯有主動出擊,方有一線生機。
而與此同時,千裡之外的慕容曉曉城中,另一番景象正在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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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府內,燈火昏黃。
主廳之上,慕容雲海高坐首位,麵容冷峻如鐵。
下方,慕容九跪伏於地,渾身顫抖不止,額頭汗水滾滾而下,浸濕了衣領。
他嘴唇發白,聲音斷續,像是剛從地獄爬回來一般。
“你說……他洗劫了所有進入秘境之人?”
慕容雲海的聲音極輕,卻讓整個大廳溫度驟降。
“是……是真的!”
慕容九咬牙道,“孩兒親眼所見!姐夫他一人鎮壓了五千多名修士,然後讓人拿資源贖人!”
“住口!”
一聲怒喝如驚雷炸響!
慕容雲海猛然站起,手中茶盞“砰”地碎裂於地,瓷片四濺。“誰是你姐夫!我慕容家從未認過此人!你聽清楚了嗎!”
那一聲咆哮,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而落。
慕容九渾身一顫,頭深深低下,再不敢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