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皇後本紀!
威嚴肅穆的宮殿,幾十盞油燈依舊顯得昏暗,大概是主人的心情為宮殿度上一層顏色,但是在這樣陰森的房間,一盞豔麗的秋菊綻放的像是天空的太陽。
蒼老的手懸停在菊花上,龍袍錦衣,朝天冠,蒼老的麵容卻有形有骨,帶著一股日積月累的威嚴。
“陛下……”禮部尚書夏寰五體投地跪在虞王虞壑麵前,瑟瑟發抖。
這些王,在自己家關起門都是稱皇帝,但是出了門,彆人隻認為是王。
“這萬壽宴怎麼籌備的如此緩慢!”虞王的眼睛眯成一條縫,陰鷙的目光打量著夏寰。
“尹都中流民日盛,擾亂市場,造成物價大漲,原本已經充足的用費,現在也有了不足。”夏寰鍋甩的很溜。
“這些人都趕出尹都不好嗎?”虞王隨意的說,並不在這些人的生死。
“陛下,驅趕流民恐怕引起民變!”夏寰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該反對,如果驅逐流民的命令在自己手裡通過,那自己的名聲算是完了。
“那算了,朕已經下令向商人征救國稅,愛卿勿要讓朕失望。”虞王的語氣虛弱,其中的威嚴卻是不容置疑。
“是!”不敢抬起頭,夏寰隻能領命。
一分一秒過去,虞王擺弄著燦爛的菊花,沒有讓夏寰回去的意思,夏寰五十多歲的人,雙膝跪的有些僵直。
“聽說有人給司琴家的人收屍還舉了孝廉?”虞王發聲說,無喜無怒,夏寰難以揣測他的心情。
“確有此事。”夏寰也不好打馬虎眼,舉孝廉是禮部管轄的,這件事他也是知道的,隻是沒想到虞王會突然發問。
虞王不理朝政已經很久了,專注於享樂,所以哪怕是科舉的三甲也是下麵的人呈報入選名單,由他挑選。
“倒是挺大膽,他不怕被牽連嗎?還有是誰推舉上報的。”虞王冷哼一聲。
“尹都府尹宮紀,微臣也隻是遵循章程。”夏寰熟練的甩鍋說,確實他隻是遵循章程,但是莊詢成為尹都府的孝廉卻是他和宮紀商量拍板的。
“他膽子挺大,不知道這人和司琴家女的關係?還是他讚同司琴家!”虞王的語氣冷冰冰的,夏寰如芒在背,冷汗爬滿了臉。
他熟悉虞王的性格,這時候狡辯等於找死,虞王的怒氣會更盛。
“微臣不知,司琴家舉家叛國自然萬分該死,可忠義之人也該褒獎,不然豈不是愧對孝廉之名。”夏寰頂著壓力說,這也是他唯一能說出的辯解。
“忠義之人那麼多,偏偏選個和司琴家有關係的,你們當朕是瞎子嗎?”虞王的語氣低沉,沉重的壓力壓斷了夏寰的脊骨。
他想說什麼,又不敢說,隻能把腦袋放的更低,貼近冰冷的地磚,才能讓他感受到一點熱意。
這樣下去隻會死亡,夏寰的喉嚨強迫著發出聲音“就是因為他和司琴家看起來有關係了,司琴家叛國,而此子勇義,這樣才能顯得司琴家罪無可恕。”
其實這句話是有漏洞的,莊詢舉孝廉可以說一體兩麵,既可以那來對比莊詢和司琴家,說明隻要是忠義勇敢的人都可以得到獎賞,激發人的忠義之心,又可以說和司琴家有關係都不被懲罰而被獎賞,會讓人心思動。
他在等待審判,時間緩慢,一秒被無限拉長,大殿裡隻有柴火燃燒發出的劈啪聲,宛如他的心情,在燃燒中崩裂,虞王的一聲令下,他的人頭就要落地,但是想到虞王還需要自己籌備萬壽宴,他的心情又略微安定。
“說的是有些道理,給朕說說吧,朕很久沒聽到這種忠義的故事了。”虞王眼睛微微張開,渾濁的眼睛沒有什麼神采,跪倒在地夏寰卻不敢抬頭看他哪怕一眼。
娓娓道來,從法場送酒,到散儘家財購置棺材墳地,到車行拒絕接人,大鬨振國公府,最後陰魂借車,甚至遭遇流民攻擊夏寰也說了,還故意添加一些溢美之詞,力圖把莊詢那種知恩圖報,不畏艱難的形象豎立起來。
虞王聽完沒說什麼,夏寰卻感覺如釋重負,虞王肯聽你說話,這比什麼都重要,最怕他自己下了結論,那你說的天花亂墜也沒有用。
“真的如此重情義?你們能把他挖掘出來?”虞王漆黑的眼中有了些許光亮,就不敢相信又想要相信,他大概也是懂自己治下的國家是個什麼樣。
“確實如此,評選的文書裡也有他接濟意外造成困頓的人的記錄,好施仁義,言行一致,平時素有賢名。”夏寰當然要讓虞王相信,虞王不相信他就要倒大黴了,對虞王質疑的話,選擇性的濾過了。
“如此德行的人才是應該舉薦為尹都府的孝廉,不畏人言辱罵,不畏牽連怪罪,不畏名譽受毀,重恩重情,是君子矣,可以用來治理國家。”虞王誇讚了一句,也算是給莊詢的行為進行定性,不是與司琴家有聯係的叛逆,是有情有義的君子賢人。
“微臣也是如此想的,所以才批準了宮紀的舉薦文書。”見虞王的態度,夏寰趕緊站隊說,同時心裡的石頭算是平穩落下。
“有心了,朕會派人去了解的,如果真是如此,朕在萬壽宴上給他留一席,考問他的才學幾何,能為官否,若是存在虛假,那宮紀這個尹都府尹也就可以不用做了。”虞王也沒完全相信夏寰說的話,他自己有自己的判斷,他當然想要國家出這種重視恩義的人,但是也懂得這種人在虞國到底多罕見。
“是,微臣明白。”夏寰答應下來,心裡卻沒什麼底,畢竟他也確實隻能從紙麵和宮紀的講述中了解莊詢,虞王的話裡雖然隻提了宮紀,但是如果真的是虛假的,那他也免不了掛落。
“下去吧,朕乏了。”虞王揮揮手。
夏寰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恭恭敬敬的彎著腰小步退出了陰森的宮殿,隻留下還在觀賞秋菊的虞王。
虞王的眼睛再次眯起,注視著綻放的菊花,無悲無喜。
“國師,你覺得他嘴裡幾分真話。”虞王微微後退靠在椅子上。
“恕微臣不能多言。”手持拂塵的紫衣老道從一旁的帷幕中走出,正是和薑嫻婌攀談之人。
“是朕冒昧了,坐吧,國師,在朕麵前還客氣什麼。”虞王枯瘦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陛下,一定要如此嗎?”老道露出不忍的表情。
“朕可不想去陰司受審,光是跪在孽鏡台前朕就接受不了。”虞王盯著燦爛的秋菊說。
“無非早晚的事情,陛下,越是一意孤行,罪責越大。”老道規勸說,表情充滿可惜。
“十年前你就沒有勸動朕,現在勸也來不及了,幾百年幾千年的地獄折磨,朕可受不了。”虞王觸碰著菊花,沒有聽動老道的規勸。
“或許老道就不該給陛下闡述陰司之事。”老道苦笑,帶著後悔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