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真!
摩亥市最具反差感的角落是弄堂。
錯落的石磚鋪滿整片光景,那狹窄卻充滿人氣的緊致感造就了它的美名。
可在冬季的雨夜,老舊的弄堂裡,隻有讓人窒息的陰冷與潮濕。
少年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的牙齒格格地碰著,身上掛著一件寬落的冬季校服,沒有行人遮擋,他隻覺著整條街的冷風都灌向自己。
咬牙前行中,路邊一個黑洞洞的弄堂口悄無聲息移至身前。
也許是惡劣天氣的關係,樓道裡幾乎沒有亮光,平日走慣的近道現在看上去格外森冷。
「可能風會小一點?」少年為自己找了個理由。
拐進弄堂,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地麵凹凸不平的薄冰讓少年緊皺眉頭。
窄小的走道沒有增添一絲暖意,他沒放在心上,他隻想快點回到那個沒有人的家裡,至少那裡有緊閉的窗戶和三尺寬的小床。
距離出口還有30米,一小股急風讓他冷不丁打了個激靈,風中似乎夾雜著一聲歎息。
「錯覺?」
繼續向前走,一邊細細體會那聲若有似無的歎息。
天空毫無征兆下起密致細雨,校服上印出點點水痕,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熟悉且帶有芳香的氣味。
這種常見卻危險的透明液體,通常不會以雨水的形式從空中落下。
少年在劇烈的恐懼中丟失了表情,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不遠處的巷角仿佛隱匿著魔鬼,毫無聲息卻絕對存在。
他下意識遵從自己的直覺,調頭狂奔而逃,這並沒有讓他感到絲毫的放鬆,無形的壓迫始終鍥而不舍地緊緊跟隨。
雨越下越大,衣服上的液體侵蝕痕跡不斷蔓延,浸透了全身,從褲腳外溢而出。
滴滴答答,在石板路上形成一道渙散的油漬,像夕陽下不清晰的影子,拖拽著愈加模糊的年輕生命。
歎息聲再次在耳邊響起,衝天而起的火光照亮了老舊的石壁,融化了地麵的薄冰,少年的意識卻慢慢墜入深淵,那裡比弄堂寒冷千萬倍。
……
冷真獨自一人坐在食堂餐桌前,看著手心裡的原子筆聚精會神。
筆的表麵時而光滑如鏡,時而粗糙不堪,剛才還是金屬拉絲質感,下一秒又漸變成燒紅的木炭一般。
不到半分鐘的時間裡,原子筆展現了幾十種外貌,如同一件炫彩奪目的藝術珍品。
變化停止後,冷真將筆塞入口袋,神情有些疲倦。
原子筆已經還原成黑色塑料材質,就如同它的主人看上去那樣,標準的流水線加工產品。
冷真開始進食,動作迅速,食堂嘈雜的背景噪音他無法忍受。
這是南央高中,這屆新生是幸運的,去年摩亥市創全國先例,實行高中免試入學。
作為第一批享受新製度的應屆生,冷真心中卻不存在一絲感激。
他從小在孤兒院長大,沒有一個朋友。
不論進入哪個群體,冷真始終致力於和周圍同學保持距離。
班裡的同學沒有人喜歡他,也沒人討厭他,仿佛他不存在。
除了日常的必要交流,冷真不用和人刻意接觸,他對這樣的狀態感到舒適。
即使在虛擬世界,他也不碰網遊和團體競技,單機世界中隻有他一個意識體,他是自由的。
年初五天長假剛剛過去,節後返校的學生見麵總是顯得較為亢奮,話匣子也像沒上鎖似的。
“哎……班長都訂好位置了卻發生這種事。”
“什麼?!班裡組織活動?怎麼沒人通知我!”
“可能沒來得及吧。好多人都還沒通知就取消了,聽說前幾天訂的酒吧邊上小區發生火災,燒掉好大一片呢。”
“哦對,我也看到新聞了。誒,我早就想看看酒吧是什麼樣子了,真可惜……”
冷真暗歎一聲起身走出食堂,他就要在這所學校浪費好幾年青春。
他本來已經在遠離市區的地方,租了間14平米的小房子,打算中學一畢業就離開孤兒院,自己打工過活。
如今隨著義務教育的延長,經濟來源也跟著大大縮水。
但他堅持搬出孤兒院,打工掙的錢節約點用交房租足夠,反正學雜費不用他來負擔。
一天的校園生活結束,距離開工還有段時間。
冷真思考著是去兼職的地方,等營業開始,還是找個咖啡館消磨一會的時候,手機響了,是個沒有名字的號碼,他手機裡沒有存任何號碼,也沒安裝社交軟件。
“冷真?你放學了嗎?”接起電話,是夏老師的聲音。
夏老師全名夏琳,是孤兒院的家長,冷真沒有成年之前很多事情還離不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