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的天使聖子!
這是個很平常的,在這片殘忍的大地上,隨時都可能發生的故事。
有個身處窮鄉僻壤的小山村,名叫婆山鎮。
這個小鎮是如此的偏僻和與世隔絕,以至於鎮民們一輩子大多都不會離開村子,對移動城市的認知也僅限於添油加醋的口口相傳。
瓦房和農田,獵人小屋和鄉間涼亭大家想到哪裡建到哪裡,隨意的拓展小鎮的範圍,就像一朵朵散落的油菜花。
但這種一開始就充滿隱患的開頭,往往都會有一個符合預期的悲劇結尾。
某天,天災來了。
最早發現的,是鎮裡的一個小女孩。
那女孩喜歡在鄉間田野裡玩耍,恰巧看到了從西方山脈上飄來的天災雲。
大片大片的天災雲遮天蔽日,仿佛把天空都分割成了東西兩段,逐步侵蝕太陽的光芒。
那是場在曆史上,都能留下重重一筆的特大範圍天災。
大片區域都被毀滅,甚至連好幾座移動城市都受到影響,自然沒人有空來管這與世隔絕的小鎮。
幸運也不幸的是,因為小女孩的提前發現,鎮民們勉強來得及逃難,在第一波天災中都活下來了。
但隨後到來的,才是真正的地獄。
不熟悉外界的鎮民們,連最近的移動城市在哪裡都不知道,更彆說尋找重建小鎮的地方了。
大人們隻能盲目指定一個方向,低下頭,扛起行李,背起孩子默默的往前走。
他們走了很久,餓了很久,渴了很久。
有大人倒下後就再也爬不起來,有孩子哭著哭著就再也沒了聲音。
鎮民們從最初的痛哭哀歎,到最後的麻木絕望,連回首多望一眼的餘地都沒有了。
你問最早發現天災的小女孩怎麼樣了?
嗯她被父母拋棄了哦。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隻是這片殘忍的大地上,隨時隨地都可能發生的事情而已。
本就體弱的女孩子,雖然儘可能展現出自己的價值,努力去山裡摘菜、去溪裡抓魚了。
但連大人們都難以找到食物,更彆說這連去田裡幫忙都還嫌太小的女孩子,完全隻是累贅而已。
所以在某天,當女孩捧著一堆讓人啼笑皆非的野草回來,想詢問大人們能不能做成食物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早就人去樓空的寂寥景象。
女孩子並不怨恨大人哦,真的。
因為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大人們沒有做錯任何事,僅僅是放棄了最難活下去的累贅。甚至還沒到易子而食、析骸而炊的地步呢。
女孩隻是和大人們一樣麻木了,連悲傷哭泣的力氣都沒有,換了個方向漫無目的的走著而已。
那是走了多遠呢完全不記得了。
我隻記得,那時候我最終到達的,是個小小的涼亭。
光禿禿的山上,隻有個破舊的涼亭遺世獨立。
長滿青苔的磚瓦像青色的小花,看上去還挺有食欲的。
嗯。
然後的事情,你也肯定能猜到了。
“夕在那裡。”
黎小姐躺在羅真的腿上,小手依舊像上癮似的,把玩著羅真給她編的辮子。
羅真在她講故事的途中,基本一句話都沒說,隻是偶爾應和一聲。
他一手搭著黎細嫩的肩膀,另一隻手輕輕撫摸她的腦袋。
黎講述的過程都很平淡,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化的一麵。
可見這對她來說,確實已經是非常久遠的故事,久遠到能夠當做彆人的事情來說了。
黎挪了挪腦袋,調整了一下睡姿,繼續說道
“大概是一時興起吧,夕救了我,還讓我跟著她學畫畫。”
“我在她的畫裡住了許多年,擔任她的學生和助手。”
“她本不需要人替她硯墨,沒墨了也隻要畫墨取墨就行,真的不能用人類的常理去衡量。”
“但在那許多年裡,這依然是我的工作,是我強行為夕做的。”
“夕是我的恩師,我的再生父母,即便叫她一身母親都不過分哦。”
“不過當然嘛,我也很快就發現,夕其實意外是個廢人了。”
“她脾氣很壞,經常無理取鬨。像小孩子一樣情緒化,總是會撒嬌。”
“明明走過的歲月深不可測,卻隻有外表長的超凡脫俗。隻要深入了解一下,就會發現她是個格外彆扭的丫頭呢。”
羅真“丫頭啊你這樣說她好嗎?人家好歹是你的養母吧?”
羅真也滑稽的笑了。
黎愉快的聳動肩膀,笑得很開心。
按黎的說法,她小時候確實是很崇拜夕,把她當做女神一樣仰望的。
但隨著年齡增長,當黎的身高越來越高,最後和夕持平以後,她就逐漸發現夕的真性情了。
她也不是什麼女神,隻是個苦惱於自己的煩惱,每天都害怕到不能入眠的女孩子。
黎自認是隻麻雀,隻能活在小小的籠子裡,抬頭仰望在高空翱翔的蒼鷹。
但即便是那美麗的黛青色蒼鷹,在麻雀眼裡貌似無拘無束、海闊天空,卻也隻是活在更大的牢籠裡罷了。
但即便如此,蒼鷹依然是蒼鷹,麻雀依然是麻雀。
夕可以舉手之勞的拯救黎,將她帶入畫中。
不花多少力氣的培育她成長,將她塑造為一個凡人眼中的畫師大家。
但黎幫不到夕,甚至連分擔哪怕一點點,都做不到。
黎眼神變得更加寂寞了
“直到最後,我也不知道夕害怕的東西是什麼。我無法跟上她的腳步,連給她少許慰藉都做不到。”
“在感到連待在她身邊都覺得痛苦後,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那個被父母拋棄的時候。”
“所以在我能獨立勘破畫中世界後,我就向夕請辭,與她分彆了。”
黎也是能獨自勘破畫中世界的人,可以說是屈指可數的天才了。
這得益於她多年在畫中世界成長的經曆,同時也離不開她自己的優秀天賦和心智。
夕認為,以黎的能力,肯定能成為一代大家,作為畫師留名史冊。
但夕不懂人心,再次失算了。
在離開畫中世界後,黎再也沒有動過筆。
因為啊,在和夕朝叚夕相處了那麼多年,每天看著她是如何揮筆作畫之後
有哪個人類,還敢妄稱自己是畫家的?
正因為黎喜歡畫畫,所以才遠離了畫筆,一生未再動筆。
她將與夕共同經曆的時光,當做一生的寶物珍藏在心底,度過了平凡的一生。
隻是在她人生的最後,作為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人去世之前,夕再次來探望過她。
對這個容貌沒有絲毫變化,依舊美麗的宛若女神的養母,黎提出了一個任性的請求
“我讓夕把我畫在畫裡,畫出那我早就遺忘的婆山鎮。畫出我家對麵那衣著光鮮的當鋪女老板,將我的時光停留在那裡。”
很丟人對吧?黎自嘲的笑道。
這隻是一個老女人,彌留之際依然不肯乖乖去死的掙紮,甚至還希望把自己的時光留在年輕的時候呢。
但是當然,夕畫出來的黎,和真正的黎,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個人了。
黎比任何人,都明白這點。
所以她幽幽的從羅真腿上起身,整理了一下被他揉亂的秀發。
黎寂寞的笑著
“現在你知道一切了。你所認識的黎,隻是個從一開始就不存在的水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