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母教訓得鼻青臉腫卻依舊俊逸的周航予。
那時,少年的身高已經長到了一米八,陶修總要微微抬起頭,才能看到他的臉。
幾天不見,再加上被教訓成這樣,原本應該樣子狼狽頹廢的周航予卻目光灼灼地看著陶修,拉著他奔跑起來。
身後隱隱傳來周航予父親的叫罵聲,什麼“臭小子,又跑哪兒去”之類的話,陶修聽不太清楚,他的耳邊隻有呼呼的風聲以及自己的心跳聲。
不知道跑了多久周航予才停下腳步,陶修環顧四周,他們來到了每天上課一定會經過的湖邊,隻要走下階梯,就能近距離地感受到碧綠的湖水。
微風吹過,湖麵被輕輕吹出一層層褶皺,在月光下更顯得水波粼粼,湖麵上靜靜地倒映著一輪彎月。
周航予鬆開手,和陶修一起坐在最高的一層階梯上,感受著夜晚的涼風,兩人都沒有說話。
這個湖以及不遠處的小池塘,都是他們小時候最喜歡的“根據地”,小時候在這裡玩耍,長大了也喜歡靜靜坐在這裡聊天。
陶修看著周航予的側臉,微微皺眉,透明鏡片下的那雙眼睛布滿了擔憂,周航予扭過頭朝他露齒一笑,“彆用這種眼神看著我,都是皮肉傷,幾天就好了,畢竟是親生兒子,他們不會下毒手的。”
小巷子裡的人都窮,許多家庭都是靠夫妻雙方努力乾活撐起來的,雖然生活在一起,但大人們卻因為忙碌忽略了自己的孩子,即使周航予是獨生子,和父母的關係也不算融洽。
但不管怎麼說,兒子畢竟是兒子,真要出了事,父母即使砸鍋賣鐵、下跪求人,也會想辦法把人贖回來。
陶修看了看,的確都是些皮肉傷,雖然看起來有些嚴重,卻都沒有見血,隻是淤青或者擦掉了皮,他認真地用手指挑著周航予的下巴端詳著他的臉,直到一一確認過才放下心來。
“以後不要再這麼衝動了,彆人愛說什麼就讓他們說去吧,反正隻是開玩笑……”陶修將視線轉移到平靜的湖麵上,滿不在乎地道。
“不!”周航予看著陶修的側臉,“我不喜歡彆人褻瀆我們之間的感情。”
周航予說得十分認真,陶修一愣,轉過頭問“我們的什麼感情?”
兄弟?亦或是朋友?
誰會褻瀆?誰會侮辱?附近的鄰居和小孩子,誰不知道他們從小關係就好?
周航予低下頭,在明亮的月光下,陶修竟然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修,你閉上眼睛,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周航予突然有些緊張,聲音變得更低沉了。
自從周航予褪了童音後,陶修就一直很喜歡他的聲音,低沉有力帶有磁性,像暮鼓晨鐘般充滿力量和希望。
陶修唯一無條件信任的人,就是周航予。
所以當周航予讓他閉上眼睛的時候,他乖乖照做了。
陶修放在雙腿上的雙手輕輕握著拳頭,他在等,等周航予說那個秘密。
可等了幾十秒鐘,並沒有聽到周航予說話的聲音,難道是開玩笑的?
陶修正準備睜開眼睛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卻突然感到自己的眼鏡被人摘了下來,隨後,有柔軟的東西碰上他長了一顆黑痣的眼角下方。
那一刹那,陶修的腦子有些短路。
他不敢置信,可仔細一想,似乎一切又在情理之中。
但更令他意外的是,他竟然不排斥。
也許從小到大,他早就習慣了周航予對他的碰觸。
周航予,是他名副其實的竹馬。
周航予的雙唇並沒有在陶修的臉上久留,而是轉移到陶修發燙的右耳邊,聲音低沉又堅硬地道“修,我不會讓彆人傷害你的。”
陶修豁然開朗,從來不喜歡打架的周航予會突然揍人,原來是因為周航予認為自己會因為那些嘲笑的話語受到傷害。
那一瞬間,他很想笑周航予傻,就為了那麼幾句玩笑話,揍了人被扣在了公安局,還因此留下了案底,被父母教訓,可揍人的原因竟然是那麼簡單。
不是他所想的怕被彆人誤會。
也不會他所想的周航予厭惡、排斥同學們對他們關係的惡意揣測。
而僅僅是因為,周航予擔心他會因為那些話語難受。
他,不願讓他受傷。
所以,傷在了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