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霍湛那個臉色。”
坐在返程的馬車上,歸辰看了一眼擺弄著膝頭布包的少女,神情複雜地開口。
如此複雜是因為他正處於想笑卻又自認不能笑的情況。
他們離開時候,霍湛那臉色簡直是想要吃人,但偏偏又不能吃整個人都噎住了。作為從小接受凡事喜怒不形於色教育的世家公子,這實在是非常罕見,歸辰覺得他如果是七歲不是十七看到肯定要捧腹不已。
但剛剛的衝突他本身也有不少責任在,想到此他又實在是笑不出來。
“大概是把我當做燙手山芋了吧,”嬴抱月笑了笑抬起頭,看著麵前的少年道。
在霍湛的想象裡,他未來的三天恐怕是被她拖累東躲西藏的時光中渡過,少年意氣一去不複返,顯得他極度悲催。
但說實話看到那少年那張鐵青的臉,她真的很想和他說一句想多了。
而嬴珣看著他臉色不對,還補充了一句,“阿湛,你凡事儘力而為即可,你畢竟又不是公主的鐵衛。”
說完他淡淡看了歸辰一眼,“某人自帶護衛,自然是相信自己的鐵衛的。”
霍湛一怔,變成歸辰臉色一變。
“此時他隻是覺得麻煩,但真的發生什麼事,我們不能指望他來幫忙,”嬴抱月看著歸辰道。
嬴珣對她這個身體隻是個麵子情,而霍湛更是形式上的形式,如果真發生什麼意外,對那位而言最大的事不過是把他自己摘出去,不是他導致就行了,什麼守衛不利的罪名和他們都沒關係。
歸辰聞言指甲深深地紮入了掌心。
“明月,”看著說完又專心檢查膝頭斷劍的少女,他忽然開口道,“之前霍湛所說之事……”
“什麼事?”
歸辰頓了頓,閉了閉眼睛道,“自行辭退的事。”
嬴抱月低著頭微微一怔,隨後抬起頭看著麵前的少年。
“我記得你說過,參加初階大典是你的心願。”她定定看著歸辰道。
“沒錯,但我不一定要參加這一屆,”歸辰忍著心中的鈍痛道,“正如霍湛所說,我才等階十,就算參加了也什麼都不到了,也許還枉送性命,而且……”
“說實話。”
他還想找理由,但卻被眼前少女一聲打斷。
歸辰肩膀一顫,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清澈雙眸,隨後他閉了閉眼睛,輕聲開口。
“儘吾輩之能,守公主榮光。”
嬴抱月一愣。
這是當初他追她馬車要成為她的鐵衛時的誓言。
“但我現在這個境界,彆說能守住殿下的榮光,也許還會拖累你。”歸辰看著嬴抱月道,而下一刻他克服最深的鈍痛說出了那句話。
“適合保護殿下的至少應該是霍湛那樣境界的……”
砰的一聲,歸辰的話猛地打住,捂住自己的額頭,愣愣看著收回手的嬴抱月。
“你想什麼呢?”嬴抱月看著對麵因為和發小重逢陷入自我懷疑的少年,“你能不能當鐵衛,和你境界沒有關係。”
“要是誰境界高就呆在誰身邊……”她無語地看著他,“那我該呆在清安院不出門。”
不是應該待在姬嘉樹身邊嗎?歸辰不合時宜地想到。
“再說了,霍湛境界再高,他也不會在關鍵時刻幫我,”嬴抱月淡淡道,除非那件事做來對他對霍家也有利,那位少年目前的行事作風應該是如此的。
“他的境界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嬴抱月看著歸辰道,“朋友,護衛,兄長,你就是你,是我希望能一起參加初階大典的你。”
當初在黎山上和她一起跳繩采藥,憧憬成為修行者的人,是眼前這個少年。
“你還記得我們的一年之約嗎?”她靜靜凝視著眼前少年,“你如果在這裡選擇止步,那麼你可能不會再能往前。”
歸辰渾身一震。
“我……”他注視著嬴抱月,卻隻見眼前少女莞爾一笑,“我覺得你還是承認比較好。”
“承認什麼?”他怔怔問道。
“承認你害怕。”嬴抱月道。
沒錯,害怕。他有太多的理由,但最終還是因為他的恐懼。他害怕被人瞧不起,害怕被人懷疑,害怕拖人後腿,更害怕……她對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