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的敘事詩!
靈堂布置得莊嚴肅穆,前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
畢竟秦家家大業大,在富庶繁華的陳州之中也是令人不可小覷的存在,紅白喜事自然不可能缺了人。
有大批的和尚道士在誦經,前來祭奠的親朋們不管心裡是怎麼想的,此刻臉上都是一片肅穆,靈堂外的大量白色的紙錢好似是雪花般被風吹的忽高忽低,靈堂內是或站或跪的秦家人正在痛哭。
琴姬手足無措的站在靈堂的角落處,臉色一片煞白,她的肩膀、手腳以至於整個身子都在微微發抖,這是她最害怕的一幕,卻如此真實的一瞬間就鋪展在她的麵前。
這一刹那間,就擊潰了她已經脆弱不已的靈魂,讓她毫無反抗之力的被卷入其中,甚至沒有辦法正常的思考。
哪怕明知道這都是假的,自己不可能一下子回到幾個月之前,而且自己剛剛都還在和恩人們夜探歐陽府,這些都是值得懷疑的事情……
——然而人終歸是感性的生物,當本來就壓抑已久的情感爆發出來的時候,就會直接碾壓理性。
“……直到相公去世,我都做不了他的妻子,你儘可以安心,我的名分永遠隻是一個妾……”
冷漠的聲音傳來,滿含著辛辣的譏諷意味。
琴姬下意識的看去,隻見一個眉間點額妝,發挽高髻,上著寬袖襦衫、下著曳地石榴裙的女子不知道何時出現,正在不遠處站著,就這麼的看著自己。
她心中頓時又慌又急,本能的就為自己辯解起來“不是……我沒有這麼想過……”
“不管你是怎麼想的,在相公和公公婆婆心裡,我卻勝過你這個妻子百倍千倍!若不是相公心腸太好,顧念一點舊情,今天又哪裡輪到你坐正妻之位!”
那女子卻是嘲諷的笑了,語氣越發辛辣。
“……”
“……”
琴姬臉色更加煞白,這種話她之前就在千佛塔上聽過了一次,現在再聽也仍然是那麼的刺耳,但是她偏偏沒有辦法反駁,反而是下意識的覺得對方其實說得很對。
她其實早就把自己“撕裂”成為了兩個人,一個是指責的自己,一個是被指責的自己。她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把整個悲劇都歸咎於自己的原因,轉化成為對自己的憤怒與怨恨,甚至自己都在不斷的自我攻擊。
都是自己的錯……
都是自己不好……
如果自己當初沒有意氣用事,而是繼續和丈夫想想彆的法子,或許很多事情就會不同了……
如果自己沒有一怒之下留書出走,離開四年不聞不問,或許他就不會死了。甚至如果自己能夠早些下定決心,早回來幾個月的時間,可能都是另外一番景觀……
在這種情緒下,她的拳頭緊捏,指節用力得隱隱發白,心裡感覺在滴血,好似是本來就沒有愈合的傷口又被殘忍地撕裂了一般。
而薑氏的辛辣諷刺仍然在不斷的響起,或者說這本來就是琴姬自我攻擊的傾向所導致的,其實不是薑氏在罵她,而是她自己的內心在指責自己,所呈現出來的就是這樣的一幅情景。
靈堂之中充滿傷感。
有人在哽咽著說話,也有白發蒼蒼的老人家在嚎啕大哭,滿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傷。
但是他們似乎都完全沒有發現,在角落處的兩個女人,或者說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直接忽略了過去,好似是琴姬和薑氏都處於和他們完全不同的另一個空間之中。
和尚誦經的聲音,哽咽哭喪的聲音,各種各樣的聲音,就和這個靈堂一般仿佛隻是單純的背景而已。
琴姬同樣也是恍若未察,她隻是低著頭,臉色煞白,大腦一片空白,默默承受著那一句句的辛辣指責,感受著這種肝腸寸斷的苦楚。
“……相公生前,是我日日夜夜侍候左右,替他熬藥穿衣,他也待我惜如珍寶……”
“……夫妻同心,心意相連,就算……就算他的病再也沒法治了,這短短數月,不也如神仙眷侶一般……”
“……怎麼?你不愛聽?不愛聽我和相公是如何恩愛?也是呢,你拋下了他整整四年!不是四天、四個月,是四年!你現在怎麼還有臉來這裡,我想相公他也不願意再見你的……”
她感覺四周的所有動靜都正在遠去,自己正在沉入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還有薑氏的辛辣職責一聲接著一聲,從遙遠的天邊傳來。
慢慢的,似乎就連她的意識都開始模糊,即將要徹底沉淪進那無邊的黑暗之中的時候,突然有一個輕柔的聲音悄然傳達。
“夢影霧花,儘是虛空。因心想雜亂,方隨逐諸塵,不如——萬般皆散!”
同一時間,隻不過是一瞬間的功夫,一股奇怪的力量好似是從遙遠的天外而來,如同溫柔的月華照亮了被黑暗覆蓋的大地,直接驅散了這充滿了迷惘空虛,以及悲哀、痛苦、孤獨、無助等等負麵情緒的場景。
靈堂、哭聲、薑氏,這一切的一切的所有場景組成,都一同消失在了突然破碎的空間之中。
“……”
“……”
琴姬呆呆的抬起頭來,發現自己站在一片明暗不定,虛幻深沉,似乎有著各種顏色在不斷流轉變化,如同萬華鏡一般的空間之中。
而就在正前方不遠處,正有一個身著藍紫紗衣,眉目如畫的絕美少女凝視著自己。那種明澈之中又帶著些許冰冷夢幻的氣質,實在是太過令人印象深刻。
琴姬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柳姑娘?是你?!”
“是我,琴姬姐姐……看來是成功了呢,這個將我們卷進來的未知夢境紛亂如麻,迷離變幻,堪稱氣象萬千,我也是花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了你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