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命運輪回給她的報應,尹青早就知道。她以為不提不想,編造一個理由給世人,就能埋葬所有痛苦,她心上潰爛的傷口也能結痂。
但是,命運再次告訴她,不行,一切都沒有那樣簡單。
以為一切已經結束的時候,警報再次響起,那樣的鈴聲大作,震得她膽戰心驚。
過份激烈的情緒,剛剛走出咖啡館,尹青就忍不住大聲嘔吐。
彎腰,用力,肺腑被扯得生疼,胸前的肋骨要斷了,她眼中漲滿的淚花終於成串滴落。
她是個母親啊,那是她一生的遺憾。她是打算來生做牛做馬來還報那個孩子的。
尹青沒想到他不諒解……那個孩子對這個世界仍有怨恨,那縷怨恨又來糾纏他的弟弟。
無窮無儘的冤孽,竟像到不了頭似的。
傅清淺轉首,透過窗子她看到尹青痛苦的樣子。
這件事一直被尹青視為報應,對良心的鞭笞程度不難想象。
不管當年,還是現在,她相信尹青的痛苦和難過都不是假的。
如果不是她過份緬懷那個孩子,也不會造成沈葉白這麼嚴峻的心理問
題。
隻是,現在隻是一個開始,她還沒有把宋楚就是當年那個被“撕票”的孩子的事實說出來,等她說出來,尹青受到的打擊會更大。
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住。
傅清淺喝了幾口咖啡,若有所思的想著。
她知道尹青很快會再打電話過來,她不會放任自己的兒子不管。
現在除了等待,沒有其他的事可做了。
尹青從咖啡館出來後,也沒有回老宅。她這個慌慌張張的樣子,一時半會兒很難平靜下來。今天沈流雲不去店裡了,在家休息。如果她回去,沈流雲再笨也能一眼看出她不對勁兒。
但是,尹青現在真的很不舒服。她需要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上車後想了一下,就讓司機把車開到附近的公園。然後打發司機離開了,她一個人到公園的長椅上坐著。
秋高氣爽,陽光非常燦爛。公園的草地仍舊綠油油的,很多小朋友在草坪上跑來跑去,大人則坐在長椅上曬太陽。
尹青無精打采的坐了一會兒,被頭頂慢慢灼熱的陽光烘烤著,往事浮上心頭。
其實“沈葉白”這個名字,也是第一個孩子的名字。那個孩子去世之後,她和沈立安都太難過了,為了緊緊抓住那個孩子,不讓他在生活中徹底變得無聲無息。第二個孩子出生之後,就延用了哥哥的名字。
小時候,他們為沈葉白買的所有玩具,零食,衣服,都是按照第一個孩子的喜好。疼愛也是,加入補償的愛與嗬護,難免會厚重得叫人透不過氣來。他們從來沒有忽略過愛他,為了這個孩子,尹青甚至辭了工作,放棄自己一腔的才華與夢想,做個專職太太,就是為了可以多陪伴孩子,彌補失去的遺憾。
想一想,在對待沈葉白的感情上,受第一個孩子的影響的確太重太重了。
包含了太多的虧欠與緬懷,補償的味道也實在太重,所以,滿滿的,都是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重得越過了一個人可以負荷的程度,以至於從小到大,沈葉白叫苦連天,甚至充滿抗拒,一再逃離。
過去尹青總是想不明白,就連沈立安都是。他們這麼愛這個孩子,為他幾乎傾注了全部的心血,為什麼他一點兒都感覺不到呢?
直到現在,尹青才猛然頓悟,不是感知不到,是那些愛摻雜了太多沉重的東西,落到一個人的身上,已經成了擔子,他扛不動,也受不起,甚至出現水土不服的不良反應,隻是因為他感覺那些東西不屬於他,所以,沒辦法消化。
尹青從口袋裡拿出手帕,輕輕擦拭眼角的淚水,小心翼翼,不去破壞臉上的妝容。
哭過之後,心裡終於漸漸平靜下來。知道不能這麼不了了之,她還什麼都沒有了解清楚。所以,很快拔通傅清淺的電話。
傅清淺至始至終沒有離開,她一直坐在那裡等她。尹青是個聰明人,一些事情她不難想清楚,而且,是關於沈葉白的,她也會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接通後她說“我還在咖啡館,如果你想清楚了,有了足夠的勇氣,可以再過來找我。”
尹青無力的說“我馬上就過去。”
她很快又提著包進來。
情緒已經重新穩定下來了,恢複了之前的優雅,仿佛中間沒有經曆那些撕心裂肺的心理動態,隻是透不過氣來,出去走了走,現在好了,她又能心平氣和的麵對她了。
而傅清淺卻不得不說,接下來將是威力更大的一顆炸彈。
等尹青坐定,傅清淺肯定說”你想知道我是怎麼知道那個孩子的真正死因。”她已經仔細調查過了,當年的綁架案並沒有幾個人得知,沈立安做事一向隱秘。那個孩子出事後,沈家就對外聲稱孩子生病去世了,為此,沈家還編造了就診記錄。孩子小,突發異症夭折,倒也沒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