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漆麻黑一片的外屋地,劉春花蹲在牆角,捂嘴瞪圓了雙眼……
裡屋的關大娘最終還是忍不住把今晚娘倆對話掏了個底兒,隨後她歎了口氣,翻了個側身麵對老伴。
“一家四口子,一天就當吃兩頓,這麼幾個月來,我就是不識數,也算得出,加上農忙三頓,過了明年四月,最多到五月,他也得沒糧。”
說完,關大娘見老伴還是一聲不吭,也沒真想他回話。唉……幸好找對了媳婦,有老丈人補貼,就是可惜了那頭豬。
以親家的為人,應該不會要吧?
關大娘心裡想著,也問了出口。
居然還不應聲?
關大娘重重地推一下老伴,“你說是不是?這還是他寶貝外孫女養的豬,親家總不好意思要吧。”
“你先彆吵。”
關大娘翻了個白眼,撇了撇嘴,“還在算?你就彆瞎琢磨了,咱們家哪一年不是老三算賬,兒子錯不了的。”
“不對。要按那兔崽子的說法,他今年的工分豈不是都不夠?你覺得你兒子是那種沒譜的人?
還挨個換著借糧?你少聽他胡說八道,咱先不算賬,就一點,你兒子那麼愛麵子的人,他肯丟臉?”
“有啥法子?人都快紮脖子餓死了,還要啥臉麵。今晚要不是我逼著他,那死小子還不想說。”
關家小院,葉秀荷安頓好倆孩子入睡,吹了燈回到屋,瞟見還在出神的關有壽,無語地搖了搖頭。
真不實誠!
關有壽回醒過來,“孩子睡了?”
“睡了。”
葉秀荷坐到炕沿,壓低了聲音,“你爹是咋算出咱有三百塊的?不會拉酒桶出門被他瞅見了吧?”
關有壽搖了搖頭,“老頭子是指咱們一整年的收入。”
“一整年啊?”葉秀荷一臉同情地看著他,“你爹還真沒老糊塗,你肚裡有幾兩油都被他給摸出來了。”
關有壽嗤笑一聲,“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怕啥?所以你得聽我的,我說該買啥,你彆舍不得。”
“你說他們信不?”
關有壽抿了抿嘴,“老頭子不會信我,就是我說出花來,他還是會懷疑我,這是他人品問題,不是我問題。”
“你娘呢?”
關有壽眼神複雜地瞥了眼媳婦,“我娘會信我的話。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沒準她還在擔心咱們家。”
葉秀荷想起婆婆臨走之前要自己管家的話,愣了一會兒。要是沒閨女那檔子事,婆婆好像也不是多壞……
關有壽扭開了視線,多的話,他不想再說,說多了就漏了底兒。要說他娘心裡有沒有他這個兒子?
肯定是有的,
但不多,也不純粹。
今晚要是換成老四,聽聞他欠了一屁股債,第一反應就會完全不同,絕對不會冷靜到長久沉默之後,還有時間去想後院那兩頭豬。
要是換成老大的話,她更會急得團團轉,揪著他去倉房看有啥能賣的,先湊湊核計再合計數目。
唉……難得糊塗,不能想的,當兒子的都沒有給予她誠意,又如何能要求她百分百地對待自己,何況,欠她的也許很多很多……
“明兒真會下雨呀?”
“誰知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她去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