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你不要胡說八道,我若刺殺一定會準備周全,務求一擊必中,怎麼會功虧一簣?”
嬴政挑了挑眉毛。
沒想到二十多歲的張良居然如此嘴硬,跟課上那個仙風道骨的好學生完全不同啊。
“你確實準備得很周全,但你那時候運氣差了一些。”
“想來你在鹹陽附近呆了這麼久,也知道朕身邊守衛森嚴,多少刺殺都未能成功,若朕出巡,沒了鹹陽這麼多的人手,自然會有其他的應對方法。”
嬴政坦然道:
“也不怕告訴你,朕東巡時乘坐的馬車,一模一樣的有九輛,而你若欲行刺,機會恐怕隻有一次。”
“九擇其一,你的運氣得有多好才能一擊必中?”
張良的臉色終於蒼白。
他知道嬴政這人一直在經曆刺殺,可以說自從他掌權後刺殺就沒有斷過,所以嬴政對於刺客防備森嚴是很正常的。
但哪怕現在知道了嬴政的手段,哪怕此時自己已經被放出去,真有機會刺殺,在九輛車裡碰運氣抽到嬴政所在的馬車也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最恐怖的事情還不是這個。
他嘴唇有些顫抖,遲疑了很久,才問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
嬴政現在很想把輔導班裡的張良給拎到旁邊來,讓這兩個張良自己聊,他在旁邊看熱鬨就好,可惜這是沒法做到的事情。
他斟酌了一下,道:
“這是你自己告訴朕的——二十年後的你。”
“若放在之前,朕連看你一眼都懶得,因為如你這般想讓朕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六國貴族的後裔,哪一個不恨朕?”
“如今朕願意來詔獄,願意聽你方才的唾罵,隻是因為朕見過了二十年後的你,知道你是個人才。”
“張子房,二十年後,你會親手滅了大秦,你所選擇的那個人會建立一個新的朝代,其實那個王朝與大秦一樣,都是天下一統,並沒有讓你的韓國死而複生,你辛辛苦苦幾十年,最後隻是完成了心裡的執念。”
“現在朕把這件事告訴你了,你還想滅了大秦嗎?”
張良沒有說話。
他在想,這暴君難不成是真瘋了?
哪怕二十年後的自己完成了滅秦心願,與嬴政見麵後,難道就不會唾罵此人了嗎?
絕不可能!
沉默許久後,張良隻說了一句話:
“滅秦是我畢生所願。”
嬴政看起來並不意外,又道:
“那你為何要滅秦?就因為秦滅了韓?”
“大秦一統六國之前,各國打得頭破血流,死傷不知凡幾。有一位先生曾說過一句話,朕記得很清楚,他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自周始,而後春秋戰國四五百年,諸侯國紛爭不斷,即便不是秦,也總會有誰出來將這場亂世終結,否則難道就要這樣一直打,打幾千年?這是你希望看到的?”
“還是說,你認為憑你原本的韓國國君,能夠代替秦來一統六國?”
“韓東北有魏、西有秦、南有楚,四麵包夾,說得難聽些,哪怕朕是韓國國君,恐怕都千難萬難,而你自己想想,就當年割完上黨割南陽的幾個韓王,是明主嗎?”
張良的牙狠狠咬住自己嘴巴,幾乎要把嘴唇給咬破了。
他知道嬴政說的是實話。
實話很難聽,但事實就是如此,他家五世相韓,對於之前發生了什麼,張良再清楚不過。
韓國的王不是明主,就算臣子們再努力,也挽回不了頹勢。
張良低聲道:
“你隻是命好,若你前麵沒有那幾個秦王變法強軍,你也不可能奮六世之餘烈一統天下。”
嬴政攤開雙手,笑了:
“那韓國往前數六世,為什麼沒有奮起改革,為什麼沒有國君讓韓國變得更好?是不想嗎?”
“承認吧,張良,大秦一統天下是天命所歸。”
“朕敢稱始皇帝,也是天命所歸!”
“好好想一想你這輩子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若隻是想讓秦亡國,那你就在詔獄裡等著那一天,跟朕比命長;若是還想讓你韓地的黔首們過得好,想讓天下黔首都吃飽穿暖,朕可以給你機會。”
“畢竟,朕已經知道了未來兩千年的事情。”
扔下這平地驚雷的一句話,嬴政拉著扶蘇就離開了詔獄。
嬴政才不在意張良恨不恨他,他隻在乎這是個人才。
朱元璋說這家夥是武廟十哲之一,是漢初三傑、千古謀聖,那抓到年輕的張良之後就萬萬不能浪費了——
幸好這不是輔導班裡那個四十多歲的張良,否則就算是嬴政,也捏不住他一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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