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聲音來處。
階梯教室很大,班上學生雖然不算少,但因為聽課時都習慣了坐中間,所以人基本上都在教室正中。
新來的這位卻大不相同,他壓根沒跟眾人沾邊,自己一個人默默坐在了教室角落裡,而且也沒有像以往來的新人一樣到處問問問,隻悶聲不吭地悄然觀察,隻有在自己知道的事情出現時才說上一句。
朱棣從剛才的暴怒中清醒了過來,穩了穩心神,對那人招招手:
“你就是那新來的崇禎皇帝?過來說話。”
儘管朱棣的脾氣跟朱元璋幾乎是一脈相承的爆,但實際上,朱棣比起朱元璋來說不知道要情緒穩定多少。
哪怕現在,朱棣也很快克製住了怒氣,儘量表現得和藹可親了一些,打算好好問問這個新來的崇禎。
崇禎皇帝站起身來,緩步靠近這幫齊刷刷盯著自己的人。
他身上穿著件龍袍,身量並不算矮,看起來不過十**歲的樣子,可神態疲倦,身材單薄,一點也不像個少年人。
聯想到他剛才那個聲音,眾人心裡都隱隱覺得有點怪。
分明年紀不大,聽起來卻是青年嗓音……難道是累的?
等崇禎走到跟前了,朱元璋、朱標、朱棣上下打量著他,連朱祁鎮也端起了祖宗架子盯過去,因為朱祁鎮確信在自己之前並沒有個崇禎皇帝,對方又知道有關朱棣的事情,顯然是個後輩。
不過,礙於這次係統提示隻說了崇禎皇帝,並未告知姓名,所以他們也無法從名字上判斷輩分。
“你是朱家人吧?叫什麼名字?”
朱元璋作為大家長率先開口。
崇禎皇帝看了看他們,似乎是早就有所了解,於是拱手:
“不肖子孫朱由檢,見過列祖列宗。”
朱棣奇道:
“嘿,你才剛來,怎麼就知道我們是你的列祖列宗了?”
朱由檢沉默了一下,老實交代:
“我前一日便聽到了那個係統的提示,聽說這輔導班內會有祖宗出現,於是提前去找出了各位祖宗們的畫像觀摩,與你們如今的模樣大差不差的,倒是能一下認出。”
聽見他的名字之後,朱元璋在心裡默默算了算老四家的排行字輩。
他心裡也清楚,看老四死後都管他自己叫太宗的樣子,顯然是不可能將朱允炆算作一個皇帝的,所以算了算,高瞻祁見佑,厚載翊常由,這朱由檢是第十代。
“你是大明的第十二個皇帝?”
朱元璋開口問。
但朱由檢愣了愣,之後便搖頭道:
“若算上建文帝與景泰帝,我是第十六個。”
除了朱祁鎮,朱家所有人都愣住了。
建文他們都知道是朱允炆,景泰帝是誰?
眼見朱由檢似乎要解釋,朱祁鎮趕緊咳嗽兩聲道:
“什麼景泰帝……不就是郕戾王麼,他又沒上廟號諡號,誰讓你叫他皇帝的!”
這下,不僅是老朱家的人,就連其他在旁看熱鬨的帝王將相們心裡也有數了。
那不就是之前宋先生提到過的,朱祁鎮那大冤種弟弟朱祁鈺麼?
好家夥,人家好歹也正兒八經當了幾年皇帝,乾了不少政績,彆的不說,朱祁鎮這叫門天子帶著瓦剌人來的時候,人朱祁鈺也是幫著打贏了京城保衛戰的,到最後連個諡號廟號都沒有,皇帝身份都不被承認。
這事兒辦的!
朱祁鎮看自己那三位祖宗的拳頭都捏緊了,趕緊轉移話題:
“不對,朱由檢,你這字輩是由,哪怕算上他們,伱也是第十四個皇帝才對,為什麼會是第十六個?”
聞言,朱由檢也沒賣關子,便道:
“武宗皇帝朱厚照駕崩時三十一歲,並無子嗣,後來皇位便由他的堂弟,也就是世宗朱厚熜繼承。”
“我皇兄是熹宗朱由校,二十二歲便病逝了,也沒有子嗣,加上因為種種原因我一直沒能去就藩,住在京城裡,所以他病逝時緊急召我入宮,皇位就到了我手裡。”
“即位時,我也就十六歲。”
朱棣麵色陰晴不定。
自己這一脈看著……怎麼身體都不大對勁的樣子?
攏共十代人,就有朱祁鈺、朱厚照、朱由校這三個短命鬼,後麵兩個不知道是不是好皇帝,但是朱祁鈺肯定是比朱祁鎮要能乾的,好皇帝就不能多活兩年麼?
更何況,這對太子的教育,和對普通皇子藩王的教育,那能一樣嗎。
朱棣自己就是體會最深刻的。
他年輕時候雖然大家都在大本堂內讀書上課,但顯然大哥每天都忙得脫不開身,又是要替父皇處理奏折,又是要練習騎射,還有諸多課業要溫習,這樣的高壓教育隻有他一個人在承擔。
如今,朱棣當了皇帝,前兩天緊急立了太子,也已經想明白了朱高熾絕對是更加適合繼承皇位的人選。
朱高熾從小就是個喜靜不喜動的,性格沉穩、愛讀書,做事大氣端方,哪怕朱高煦比他身體強壯能衝鋒陷陣,又如何呢?朱高煦甚至還比不上年輕時的自己,至少自己少年時期的課業還能看得過去,也沒做過什麼欺男霸女的事。
皇位的繼承一定是按照嫡長子繼承才最優,如果嫡長子是個朱祁鎮這樣扶不上牆的廢物東西,那就多生幾個兒子,多培養嫡次子、三子,總能找出一個好苗子來。
但是其他皇子就沒必要教得那麼出色了,否則如果教出第二個靖難的燕王來,又是一片大亂。
這個思路,相信後世子孫都能明白,所以——
臨時找上來頂包的,能不能乾好當皇帝這件事呢?
朱元璋的腦回路也詭異地跟老四撞到了一起去。
他瞟了一眼朱棣,幽幽道:
“你這脈的子孫好像都不大長命啊,二三十就死了的未免也太多了些,兒子都沒來得及生,哪怕生下來了也就是個幼帝,能當個啥好皇帝。”
朱棣憋得麵色通紅,半晌才想起來自己剛才要問的事情。
他轉向朱由檢,問:
“是哪個混賬玩意兒將朕的廟號改成了成祖的?!”
朱由檢剛才回答的時候倒是沒想那麼多,但現在朱棣本人就站在了麵前,這件事又本來就很離譜,所以朱由檢沉默稍許,才有些遲疑地回答。
“是……是我方才說過的世宗皇帝朱厚熜,年號為嘉靖。”
“因為他是依照兄終弟及這個祖訓即位,但他與武宗皇帝並不是親兄弟,而是小宗入大宗,所以他與武宗不是一個父親所生的,這個,您理解吧?”
朱棣額頭青筋突突突地跳。
他已經克製不住自己的暴躁了:
“這有什麼不能理解的?有話你直說,不要弄那些彎彎繞,我們時間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