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了徐允恭的話之後,朱元璋沒有猶豫多久,當機立斷地看向朱標。
“標兒,你跟著咱,去宋慎家裡走一趟!”
朱標:!!!
“爹你要乾啥!你冷靜點,難道現在就要攤牌了嗎?!”
朱元璋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你以為咱跟你們兄弟倆一樣愣頭青啊?”
朱標被他噎住,梗了半分鐘脖子才問:
“那您這是要去他家做什麼?如今夜已深了,貿然前去,恐怕相當不妥,還可能會引起他的懷疑。”
有關這父子倆爭論的問題,知道大半真相的朱棣和隻知道小半真相的徐允恭,都是滿臉茫然。
不管陛下父皇要去宋慎家乾嘛,朱標有一件事是肯定沒錯的,那就是現在這時間太晚了,如果沒有一個合理妥當的借口,任誰都會疑心,何況現在晚上還有宵禁。沒碰上巡邏的倒也好說,萬一碰上,裡頭又恰好有幾個依附於丞相的人那不就打草驚蛇了嗎。
朱元璋哼哼兩聲,看著麵前三個嫩得發綠的愣頭青,笑道:
“當年咱還沒當皇帝的時候,三教九流的事也不是沒乾過,哪像你們幾個養尊處優的,為了辦事一點身段都放不下去。”
“彆在這推三阻四的了,走走走,有些事情錯過時機可就不好辦了,咱自有主意!”
“毛驤人呢?趕緊出來,辦事!”
兩刻鐘後。
一輛馬車緩緩從宮城裡駛出。
當車晃晃悠悠地行到宮門處時,果然就被門口當值的侍衛給攔住了。
“什麼人,宵禁時出去做什麼,可有手令?”
攔路的侍衛口氣不好不壞,嚴肅歸嚴肅,但也沒有惡聲惡氣。
在宮裡做事,有眼力見是最基礎的能力。
深夜出宮肯定是不合規矩的,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出宮的人肯定也知道,這裡頭的人既然敢坐著馬車大搖大擺地走,那就不怕盤查。
要麼有旨意、手令,可以無視宮禁和宵禁自由出入紫禁城,要麼就是身份尊貴又舍得砸銀子,願意花錢消災通融一二,也不會有太大麻煩的那種。
前者位高權重,後者是財神爺,傻子才會一開口就惡聲惡氣地對付人呢。不要錢,難道還不要命了?
車夫從懷裡掏出半塊銅符,遞過去,衝侍衛微微頷首:
“這是手令。”
沒有解釋出宮的目的。
侍衛有些疑心,將手令拿到手裡,借著牆邊插上的火把光亮細細看了看,隻看見上麵的儀鸞司字樣,心裡登時一驚。
幸好剛才沒有亂說話得罪人這幫狗東西收拾自己,那不是手拿把掐的!
“馬車裡是”
侍衛將這半塊銅符與自己腰上掛著的某一塊比對,等確認完全匹配後,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問了。
職責所在,過場總要走。
車夫顯然也知道這一點,回頭看了看車廂,便見一人撩開了簾子,衝那侍衛露出一張清晰完整且麵無表情的臉來。
“是我。能放行了?”
侍衛被嚇得汗都快下來了,心裡有一萬句直娘賊又不敢罵出聲。
他奶奶的,怎麼是毛驤?!
儀鸞司的人行蹤向來是神出鬼沒的,好像私下裡出宮根本就不會經過城門宮門,這其中又以儀鸞司指揮使毛驤尤甚。
平時這人除了在陛下露麵的時候護衛在側,其餘時間都看不到人影的,今天怎麼這麼大喇喇地就坐著馬車出宮了,有毛病吧!
“行,行行行,毛指揮使慢走。”
侍衛乾笑著放行,順便從自己腰帶上解下一塊令牌遞給了車夫:
“這是出宮時都會遇到的盤查,前頭還有幾道門,外麵也有宵禁,馬車肯定會被查好幾次,若遇到,這腰牌比儀鸞司的要好使些。”
儀鸞司的銅符加上毛驤的臉,攔那肯定是不可能被攔住的,但如果每一道宮門以及後麵宵禁盤查都要如此這般地說一遍,也肯定是很耽誤時間的。
而他遞過去的這一塊守衛令牌,出入皇城的所有門都是可以直接放行的,隻要不進後宮就不會被攔住,哪怕去應天府城中遇到宵禁,拿出來也比儀鸞司的更好用,因為底下的小鬼一般不認識閻王爺,隻認識牛頭馬麵。
車夫沒接,而是回頭看了看毛驤。
毛驤一直半撩著車簾沒有坐回車廂裡,盯著這侍衛看了好一會兒,才意味不明地笑了。
“接著吧。”
他衝車夫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即接過。
又看看那侍衛,見對方相當年輕,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長得倒是人高馬大,顯然是個練家子,毛驤便問:
“你叫什麼名字,如今職位是什麼,說來聽聽。若本官回宮時你不在這裡,屆時也好叫伱同僚將這腰牌代為交換。”
侍衛受寵若驚,連連拱手:
“在下紀綱,隻是一禦林軍守衛。”
禦林軍屬親軍都尉府,專事負責皇城保衛,而守衛是其中官職最低,權限很高,同樣掉腦袋風險最大的小嘍囉。
毛驤是看著陛下如何規劃起親軍職位的,當然知道,如果紀綱在下值之前沒法拿回這塊守衛腰牌,交接班時拿不出腰牌,這樣的嚴重失職威脅到了皇城安全,後果就不僅僅是丟官,還得砍頭了。
這小子心眼子倒是活泛,肯冒這樣大的風險,隻為抱上自己的大腿
卻不知,更大的大腿就在馬車裡沒吭聲呢。
毛驤心裡暗笑一聲,不過他現在確實需要一個更加快速便捷又光明正大出宮的牌子,所以沒多說也沒有推辭,隻道:
“本官記住了,天亮前必定交還給你。”
馬車緩緩離去。
紀綱擦了擦頭盔裡已經快要流到下巴的汗水,長長鬆了口氣。
這雖然不是他第一次見到毛驤,但卻是頭回跟這位毛大人麵對麵說話,還隔得這麼近。
真嚇人啊
等等。
他看著自己擦汗的手,這才發現手裡還拿著半塊銅符,正是剛才車夫遞給他的那半塊儀鸞司的,拚在一起細看之下,上麵還完整刻著毛驤的官職。
這玩意兒相當重要,比紀綱交出去那塊守衛令牌更重要百倍不止!
紀綱剛想追,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毛驤是故意將這塊令牌留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