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站起身,凝視著孫兒的背影,笑容慈善。
待,門戶關閉。
老人兩袖清風,仰頭大笑朝天去,我輩豈是蓬篙人!
生於金陵,死於金陵,華王族攜百萬兵馬虎視眈眈,揚言要打得這座六朝古都分崩離析,從此除名?
真當我等俗人,都是待宰的羔羊?
老人大踏步,慷慨前行,然後是越來越多的門戶被打開,越來越多的身影,雄赳赳氣昂昂,誓死為家園而戰。
英雄總無名!
“素娘,今晚不用準備我的晚飯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窮酸又斯文儒雅的消瘦青年,彎過身子,將耳朵貼向妻子的肚皮,輕輕聽著,懷胎數月即將臨盆,臭小子越來越不老實了。
待產的婦人獨自依門,掩麵抽泣。
是不是這一去,從此無人與我立黃昏,無人問我粥可溫,無人與我撚熄燈,無人伴我度餘生?
“走啦。”
消瘦青年瀟灑轉身,神情毅然決然,隻是走著走著,淚水終於不受控製,堂堂男兒仰麵大哭。
“素娘,孩子出世後,就叫精忠吧。”
小半生飽讀詩書,清貧度日,本想就這麼渾渾噩噩渡過餘生,再奢望一點,盼著孩子將來學業有成,長點出息。
豈料。
一場空前浩劫席卷金陵。
除卻秦王族,以及顧家,各大本土名門叛的叛,沉默的沉默,完全沒將這片熱土當做自己的家。
“我啊,沒什麼大本事,就有點骨氣,也不知道在你們這群本土名門世家眼裡,值當幾個錢?”
人間風骨。
淋漓儘致。
為保衛家園而死,不丟臉,哪怕身子骨瘦弱,等華王族的大兵壓境,總該能擋住一兩個字賊子登岸吧?
窗台的風,徐徐吹過。
沉默不語的慕容雄,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慶幸這些年還算嚴於利己,退伍多年,依然威風猶在。
慕容安然端著一套戎裝,死咬下唇,目光蘊淚。
“金陵是我的家,更是無數英靈長眠的地方,容不得外人胡亂生事,騎在頭上耀武揚威。”
慕容雄解開西裝紐扣,向唯一獨女慕容安然示意道。
慕容安然哆哆嗦嗦展開,眼前這套也不知曉被自家父親珍藏了多少年的陸軍戎裝,邁步上前。
兩臂撐開。
這一刻的他,神情莊重。
仿佛夢回當年,首次入伍的畫麵,青天白日,黃沙烈烈。
“原北野集團軍,老兵慕容雄,請求出戰。”
軍人為國,為家,鞠躬儘瘁死而後已,本就是職責所在。
哪怕退伍多年。
當有一天,家園即將遭受侵蝕,他還是願意毅然決然站出來,用血肉身軀,攔上一攔。
縱死無憾。
不為其他,隻因曾是軍人!
金陵江岸。
外麵是呼嘯不絕,滾滾而來的千層浪花,一牆之隔的綿延公路,則是一道道普通的身影,臂膀環繞臂膀,踏步而來。
本土各大名門望族,選擇沉默,又或者倒戈。
更多者則在暗暗等待秦王族的覆滅,然後一擁而上無情瓜分秦氏產業,迎接新時代的來臨。
唯獨這些平凡的血肉之軀,接二連三,一個又一個站了出來。
金陵江中心。
戰鼓形同雷鳴。
承載百年歲月的斑駁圍牆,都在跟著顫抖,稍微薄弱的地方,開始裂出蛛網般的紋路,危機逐步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