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默浮生劫!
雖然易塵追也覺得這麼把正事丟去一邊跑來琢磨一樁陳年舊事於當下情形有所不宜,但是,對於那件正事,他悶在京城裡也著實翻不出更多端倪了。
便也抱著點瞎貓裝死老鼠的僥幸,看看能否在外頭碰到點線索。
反正瞎闖也是闖,倒不如就順道往楚南嶺走,好歹也算有個目的地。
卻沒想到,就是這個“目的地”也不那麼好找……
易塵追三人跟著那位仙門的公子一路走了將近有三個時辰的崎嶇山路,卻仍不見那毒瘴林的半點蹤影,而這位引路人也果真就隻負責“引路”,除此之外多半個字都不肯說,相處了那麼半天,易塵追到底還是不知道貴人名姓。
雖然沒有過多的交流有點空乏,卻也正好留了寧靜供易塵追回憶方才鎮裡發生的事。
這件事實在讓易塵追心裡很不舒服——
明明他義父合並兩族的舉措是為了減少紛爭,給予眾生真正平等的權利,卻偏偏被那隻蜈蚣精惡抹出了一番傷天害理、摧害賢良的濁朽之意。
這五毒鎮裡的蜈蚣精絕不是唯一,除了這裡以外,天下還有千千萬萬同種類的貨色每天都在抹黑著君寒。
不可否認元帥大人屠滅仙門的舉措的確很極端,也很血腥,於守護了凡間數千年的仙門而言也著實是不公平的暴舉,卻更不能否認凡靈的統一是世間規則的進一步完善,也是凡間真正和平的必要基礎。
世間的規則原本就是一物降一物,沒有必勝更沒有必敗,所以易塵追始終堅信,不論四境之外潛藏著怎樣的禍端,隻要凡妖與凡人齊心協力,就一定能扛過風雨——而這樣的希望不是他自己憑空捏造的,而真真實實,是他義父的鐵麟軍給他勾勒的。
鐵麟軍的強大並不在於種族的優勢,而是因為元帥在黑甲營裡做到了真正的“眾生平等”,所以鐵麟軍中的每一個將士都堅信自己的實力,更信任同伴。
假如這樣的平等能從鐵麟軍擴展至天下,既不像以前那樣由仙門獨自支撐一切,也不如現在這般將所有希望寄托在元帥身上……
易塵追沉沉墜思著,卻抬眼,又見了那抹孤寂沉澀的背影,心弦又被隱隱的牽扯住了,幾番想開口同那位公子答話,卻怎麼也刨不出一個像樣的話題來。
“前麵就到毒瘴林了。”他止步,撥開一枝障目群葉,易塵追透過他掀開的簾縫望去,果然見了矮崖下一片迷霧漫障,霧色幽紫,樹影條棱卻似糾纏鬼影,遠遠瞧去便已覺幽森。
……所以他那位做商人的繼父到底為什麼要進這鬼地方?
“多謝公子,”易塵追溫然一笑,又道“有勞公子為我們引路,敢問貴姓。”
他沉沉的瞥了璃影一眼,又避開了目光,淺歎道“萍水相逢,就不必互知名姓了。”
“好吧……”易塵追也不好再問了,便隻有拱手一禮,“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但願日後還能與公子相見。”
他便也勉為其難的拱手一禮,卻沒講話。
“那我等就在這告辭了,保重。”
他略頷首以作回應。
他站在原地彬彬有禮候著客人先行,卻在璃影從他身邊擦過時低聲喚道“影兒師妹……?”
璃影仿佛是神魂跌宕的駭然一驚,卻沒轉眼瞧他。
然而璃影這番怔駭之色還是分毫不遺的落入了他眼中。
故人絕死相逢的一曲共聲鳴入兩人心扉,然而兩人到底都還是繃回了一臉不動聲色,擦肩而錯。
璃影心情複雜的跟在易塵追身後,走出了好長一段又似存不舍的回眼張望了一眼,卻見對方也還站在原地目送著他們。
“璃影認識那位公子嗎?”易塵追突然這麼一問竟將璃影嚇了個魂飛天外,她幾乎驚慌失措的回過眼來,“不、不認識。”
易塵追卻不小心察覺了她臉上相當罕見的冰山以外的神色,卻選擇了從善如流的忽視。
其實易塵追也注意到了方才那位仙門公子是在看見了璃影的佩劍之後才鬆口答應為他們引路的。
其實關於璃影的過往易塵追多少也還是知道一些的——至少知道璃影的生父正是巽天掌門宮雲歸。
且這一帶也正好是宮雲歸隕身之地,如此看來,這些仙門餘部也的確有充分的理由留在這毒嶺之中忍辱負重。
璃影低著頭怔怔地出著神,沒注意到走在最前頭的易塵追突然頓步,便愣著神裝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