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郊的一歲一枯榮,山川草木皆是從前光景,靳硯琛目光逐漸迷離,看不清的雨霧,似乎有一個窈窕的背影漸漸走向遠處,他竭力想要呼喊卻沒有辦法發聲,被鐵鏈鎖住的大門,他在那裡等到了母親殺人自儘的噩耗。
最後的回頭,靳硯琛已經失去了一切平靜的權力,他用憎惡的目光看著眼前的一切,笑了一聲道,“您也大可不必憂心我過得太好,我對一切感情充滿疲倦和厭惡,就連看到您,也隻會為自己擁有肮臟的血液而作嘔。”
雪落得好大,靳硯琛費力抬起手,將窗台上那盆小小的山茶花抱在懷裡。
他每一步行進都十分艱難,也許在庭院裡站了太久,寒冷剝奪了他所有的力量,剩下一具隻為贖罪的軀殼行進。
不知道什麼時候視野裡出現了一把白色的傘,便利店裡最普通不過的透明長柄傘,卻像一層無形的遮罩,光怪陸離的世界就此被隔離,靳硯琛仰頭,看見了有比雪夜更為純淨的一雙眼睛。
簡意沒有說一句話,她隻是默不作聲走到他身邊去,瘦弱的手臂攙扶住他,讓他膝蓋不要彎。
進了東郊,簡意把所有的門和窗戶都關上。壁爐被她燒的很暖,她站在那兒看了靳硯琛很久很久,最後走到他身後,選擇給他一個永遠不會鬆開的擁抱。
後來這擁抱被不客氣的門鈴打斷,簡意去開了門,一位自稱是靳董事長特助的男人站在門外。
宋鳴遞了一副字畫給她:“簡小姐,這是董事長送您的禮物。”
簡意靜靜打開那副字,力度極佳的一副好字,簡簡單單“雲泥之彆”四個字,每個字都好像張著口要咬她。
她笑了一聲叫住宋鳴說:“麻煩替我向靳老爺說聲謝謝,不過他雖是雲,我是泥,我卻不想攀他。”
視線無聲的交彙,宋鳴心神微動,十九歲少女的眸光清澈,明晃晃的侮辱遞到了麵前,卻仍然能不驕不躁同他開口說話,這一份超脫年紀的大智慧,就足以叫他高看一眼。
他微微笑了一下:“我會帶到的,簡小姐。”
——
簡意回去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沉,她拉了門前一盞引路燈,抬頭卻見靳硯琛倚在陽台風口處抽煙。
他情緒一向很淡,和靳老爺子交談完臉色可怖也隻是一瞬,很快又變作了長久的緘默。
簡意對他的過往一無所知,但她義無反顧朝他邁進。
靳老爺的那副題字被她放在了客廳的茶幾上,靳硯琛也看見了,他周身進入了一種無人的空寂,青灰色的煙霧徐徐升起,幾許冷色溶入他瞳孔,疏離難攀。
簡意很平靜地看著他。
哪怕她的心因為不知道剛剛談話的內容而緊緊揪起,她依舊能淡笑從容地仰起頭來天真問他,“我們是要分手嗎?”
想了一下又覺得這個詞不太妥,簡意更懂事地換了個說辭,“我該離開了嗎?”
靳硯琛望向她
夾著的煙蒂已經燃到了尾部,猩紅就在眼前,他卻隻是看她。
她將分離視作了常態,才會在這時候顯得如此鎮靜。
靳硯琛扔了煙頭,邁步朝廳內走來,肩頭的昏暗層疊消退,他握住她的手背,俯身附之一吻,給她最安心的答複。
“不分開。”
凜冬似乎就在這場雨裡落儘,這場永是狂歡的假期也終是到了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