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林九郎卻是當場驚歎道:
“居然中郎府,竟然調動京外的駐泊將士!”
這些看起來氣度森森凜然,與林九郎身邊這些多少沾染著城市,生活煙火氣息的金吾子弟,孑然不同的金吾甲士中;也走出一名身穿金色圓護的明光鎧,頭戴插翅鑾兜和朱紅抹額的將校,握拳並胸道:
“沙苑監駐泊右金吾第六營第四團校尉李放,率本部健兒三百四十八員,奉命前來聽效當下,敢問哪位是江判典。”
“我便是。”
江畋見狀毫不猶豫的走上前道:
隨即就見這名校尉李放,當即半跪敲胸道:“奉金吾本衙李中郎將之命,接下來一切事宜儘由判典吩咐。”
“好!”江畋聞言愣了下,卻也沒有推拒當即就道:“著你帶人仔細搜查此處每寸地方,不許走脫任何一個活物;同時令人以五步為距,探挖庭院中的地下三尺;尤其是重點針對假山、花石和池泊所在,留意可能的地道、密室。”
“得令”
校尉李放重重頓身道:然後就見他一揮手,進入庭院的那數百名金吾甲士當中,就湧上前來十幾名軍校,當著江畋的麵前一一分派起各自的任務來了。
然而,在過了一陣子之後,庭院探底搜查的金吾甲兵,已經相繼在花石下,起出了好幾個裝滿各色細小骸骨的大缸,而在假山內也發現了中空的密室;而搬出來一些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
隻是在江畋視野當中,依舊浮現的任務進度提示,卻是沒有絲毫的進展;哪怕他再回建築當中去,審問了一番那些仆婦奴婢,又那痛昏的婦人弄醒過來,在她破口大罵之下,好好逼問了一番。
下一刻,站在樓閣最高處,眺望四周環境的江畋,突然就指著高牆背後,隱隱露出的一截塔尖;讓人叫來一名戰戰兢兢的仆婦問道:“那裡,又是什麼地方?”
這名仆婦心驚膽戰的頭也不敢抬道:“回……回……官人的話,哪兒,哪兒……便是本家供養先祖的一處蘭若浮屠寺)。”
下一刻,江畋就帶著林九郎和一整隊的甲兵,相繼砍斷栓柱推開兩道後門,穿過一條不起眼的夾牆內道;來到了這處原有一畝方圓的蘭若浮屠寺)內。
所謂蘭若者,原本指最初的寺院和僧人修行之所。但是自從近百年天竺佛門日漸式微,而佛法大舉東漸之後;就逐步變成了沒有官方認證或是朝廷敕封的,民間自行供奉的野廟、齋堂的統稱。
而在一百多年前的乾元、泰興大西征中,由梁公召集中土佛門捐獻財物和派遣僧眾,又募集安西各族發起聯軍,複興天竺佛門祖庭和正本清源的護法聖戰之後;民間淫祀的野廟幾乎絕跡。
反而是這種與宗祠並立的,用來供奉先祖的私家蘭若浮屠寺),便就在藩家諸侯中遍地開花了。因此,這處附屬的蘭若占地雖然隻有一畝,但是也堪稱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所在。
隻是此刻其中唯一的主體建築,隻有兩間半大小的佛堂內裡,都是一片靜悄悄的空無一人;除了燈輪和油缸上,若乾隱隱閃爍的長明燈火之外,就隻有一尊造型莊嚴趺坐的半丈金身佛像。
整個佛堂並不算大而四麵敞闊,隻有輕紗垂幕的苫蓋,籠罩在佛像周圍,因此一眼就可以望到內裡,毫無可以躲藏和隱蔽之處。然而,江畋卻是不死心的慢慢轉到了佛像背後,卻是不由咦了聲。
因為,在佛像背後的狹窄夾壁裡,赫然又有一個三尺高的不知名鑄鐵神像。隻是這個遍體青黑的神像,卻是一個三首八臂,表情猙獰做憤怒狀,身上還掛著若乾赤身金剛女的護法神。
不過,這也不算是特彆稀奇的事情;而且因為早年征拓外域的緣故,這些諸侯藩家的信仰雖然還是中土為尊,但是各種神祗的祭拜形象,也不免收到所在地的影響,素來是千奇百怪而莫衷是一;
無論是景教的移鼠大聖,十二法王;還是祆教的鷹身人神阿胡拉、摩尼教的大明神光明佛。如果不是因為朝廷的查禁,甚至當年還有把閩地傳來淫祀五通神,或是南詔故地的五仙,給供奉在自己的家廟當中。
事實上,就算是藩家諸侯中最常見的佛門信徒,也是在傳統八大顯宗、唐密兩支之外,有著千奇百怪的私下崇拜對象。
因為在泰寧末年,重建東天竺佛門祖庭,那爛陀寺的無遮大會上。不但追認當年玄奘法師,為既龍樹貴霜王朝)、馬明迦膩色伽王朝)菩薩之後,天竺佛門戒日王朝)的再興祖師;還以其東傳的佛法為正本清源的唯一正典。
因為,當年西行五方天竺的玄奘法師,乃是最高學府那爛陀寺認證的,最後一代三藏法師;也是天竺百國千城之主的見證下,在曲女城辨經大會當中,唯一被被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共尊為“大乘天”和“解脫天”的傳奇。
同時也宣布兼同合流,外邦列國的諸多小乘、上座部佛門,以為重修經典。結果,就是在普遍信奉小乘、上座部和婆羅門教的南海列國,到南天竺之地,斷斷續續打了近一百年的護法正法戰爭。
因此,當大唐的分藩諸侯們,終於完成了天竺護法和外域正法的偉業之後;也自然而然的接納了當地,兼收並蓄而來的各種形形色色殘餘神祗崇拜,而作為附佛外道被馴服而成的護法神。
隻是,這幾具明顯嵌再在這具護法神身上的金剛女,也未免有些太過精致到栩栩如生了吧?以至於江畋都可以看到,其造型誇張詭譎的造型身上,還有隱隱被把玩摩挲過的色差痕跡。
下一刻,江畋也忍不住按照痕跡握了上去,用力的一拔就聽到了哢嚓作響的鬆動聲;隻見尺長的鑄鐵金剛女造像,就這麼被慢慢拔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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