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群情
而在塞納城,重新開業不久的聖美愛羅大劇院內;滿臉化妝油彩的前勃艮第王朝王室顧問拉封丹,也在穹頂的一角恨恨的望著空曠劇院內部,相繼入座那些雲鬢華服的男男女女,吐著酒氣恨聲道:
“至高的天主啊,為什麼曾經高貴的血脈和崇高的傳統美德,都要被踐踏在地上;如今得以榮享富貴的,都是一群毫無道德與體麵的暴發戶、異端分子,還有不知道禮儀為何物的粗鄙泥腿子,”
因為這些衣冠楚楚的進場觀眾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操著外來口音的生麵孔。他們要麼挎著代表爵士等級的綬帶,要麼胸前掛著騎士位階的劍盾徽章;要麼穿著筆挺的寶藍色雙排扣的立領軍服。
甚至還有人戴著彰顯新王朝貴族身份,各色金銀質地和寶石鑲嵌的不同形製項圈,在燈火下熠熠生輝。手臂裡挽著則是那些社交場合中,最炙手可熱的交際花,或是曾經屬於首都出身的貴族女眷;
但是,在種種華麗衣冠和名貴飾物的裝點下,舉手投足那種隱約可見的局促和僵硬,或又是強作鎮靜的一板正經;卻是很容與其他老練的觀眾區分出來。還有人則是旁若無人的大聲招呼和攀談著。
有的人說到興起就挽起袖子,連代表貴族身份的項圈,都毫不猶豫的摘下來交給女伴,而展示出手臂和身體上的累累疤痕。因此在這些人出現的位置,莊重典雅的藝術場所,也仿若菜市場般熱鬨。
但拉封丹卻渾然忘卻了,他最窮困潦倒時也曾光著腳,追逐在各處劇院和沙龍門口。向著出入各色人士兜攬自己劇本;也曾在下城區的街頭,穿著肮臟破爛的醜角行裝,竭儘全力取悅那些窮鬼們。
但是,至少現在還有一位知名演員出身的老情人,念在舊日淵源和對於他才華的仰慕上,願意冒險在新王朝的眼皮底下,提供小醜演員的身份來隱匿和包庇他,並且給了他最基本的日常衣食保障。
然而,混雜在這些觀眾和貴賓當中的惡某個熟悉身影,卻讓他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而滿心妒忌羨慕恨的差點就,從躲起來喝悶酒的橫梁上跌落下來……
而對於另一位前王朝的禦前會議成員,曾經的財政大臣助理夏爾.特拉維爾來說,就更是心情複雜而百感交集了。因為這也意味著時隔數月之後,他在社交場合的重新露麵,由此開始全新的篇章了。
但是,這麼一份連帶諸多關係人等在內特赦令,卻是以他全力配合自由軍救亡政府,將首都內絕大多數數得上自號的,大小銀行家和高利貸主、金融業者、地下幫會,全給揭發和查抄了個底朝天。
因此,當初這些人是如何巴結和奉承他,現在就有多麼的痛恨他。哪怕他帶著遮掩麵貌的頭套,但依舊能夠深切感受到,來自那些絕望同行們的怨毒與仇恨;但不管怎麼說,他可以活在陽光下了。
隻是要失去名字當中,代表貴族身份的那個“德”字,而以一個普通市民的身份重新開始一切。雖然他已經失去了絕大多數的財產,但是包括藏身的那座樓房在內,所有的器具和物品都保留下來。
然而,夏爾也有不順遂的煩心事;首先在城內戒嚴解除後,他被監管的這些日子裡,艾格尼斯姨媽整天早出晚歸的,不知道在做什麼事情。等到夏爾回家後才知道,她已然報名成為一名醫療修女。
因此,這段時間都隨著首都醫院的修女,在下城區裡活動;經常把自己弄的一身臟汙。然後私人秘書瑪麗懷孕的征兆,還是難免在獨處下暴露了;但妻子夏洛特卻沒對她發作,反而將夏爾趕出去。
最後是和他有著親密關係的情人,銀行家之女蘿拉·德·博旺;一意堅持回到自己的私人彆墅之後,還是不可避免的遭到了襲擊。雖然她所豢養的私人護衛,相繼擊退了前幾撥劫掠者和街頭暴民。
但是,隨後就有一隻流竄的受傷異類,慌不擇路的闖進了她的庭院;雖然最後給成功擊殺,但也造成了私家護衛的死傷慘重。結果,下一波暴民到來的時候,剩下的護衛們居然放棄職責當場逃走。
因此,當維持城內秩序的自由軍士兵,開始清掃街道上乘機作亂的暴徒時;最後就在這座宅邸裡找到了唯一還活著的蘿拉。隻是她已經受到令人難以啟齒的傷害,而精神錯亂瘋瘋癲癲的爬上樓頂。
最後還是正在城內的芙蘭,得到了消息而派人將她帶了回去。當夏爾在修女院的禁閉室內,重新見到蘿拉的時候,她正在瘋狂撕扯自己的頭發和衣服,試圖當做武器來投擲,空氣中不存在的威脅。
但是更讓夏爾沮喪的是,他也沒有能夠完成瑪蒂爾達臨行前的托付;伺機照看好她剛剛生了孩子的姐姐。他派去尋找對方的堂弟呂西安,因為街頭動亂錯過對方,結果就隻看到被劫掠一空的公寓。
直到數天之後,才在一處貧民窟的非法酒館地下室中,被搜查違禁品的自由軍士兵發現。隻是她和其他幾名遍體鱗傷、滿是汙穢的女人躺在箱子上,奄奄一息的隻剩一口氣了。還是芙蘭收留了她。
所以今天也是他重新崛起的契機;就像是當初連繼承頭銜的保證金都交不起,靠變賣家當與妹妹相依為命的他,一一點恢複家業和榮光的過程;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瞥了一眼上方,金碧輝煌的包廂。
也許芙蘭就在那裡,但僅僅是這段樓上樓下的短短距離,卻與他仿如是天塹之隔了。因為,她已經是新王朝屈指可數的女廷臣,而自己隻是一個被特赦後的前朝罪臣;唯有斷絕關係才對彼此更好。
儘管如此,他還是忍不住會去想,乃至後悔和心痛,當初把芙蘭送到南方祖宅去的決定。甚至是忍不住胡思亂想,當初她究竟是遭遇了什麼,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才能夠成為那位騎士王的女廷臣。
事實上,他曾經對於從小相依為命的芙蘭,在成年後依舊保持的依戀和過度親近,暗自有所不安和困擾;但同樣確認了她決意與自己決裂,乃至成為了曖昧傳言的對象,他又會隱隱的心疼和難過。
也許,自己就是一個感情生活和親情都十分失敗的男人吧。下一刻,他就拋開了諸多的雜念,而鄭重走向一名剛入場的老者;那是馬賽航運聯合會的主席,也是最初支持自由軍的商人團體之一。
在大多數的首都銀行家和金融從業者,都被新政府清算一空之後;留下來的市場空白和需求,自然而然就被來自南方的同行所填補。但這些外來商業組織和團體,對首都本地情況明顯人生地不熟。
這也是夏爾敏感覺察到,並試圖籍此重新崛起的憑仗之一。不然,他總不可能靠一座樓房收租,來養活身邊一大幫人吧!尤其是他對於妻子夏洛特的愧疚良多,還涉及到即將出生孩子的生活待遇。
而遠在阿非利加的海岸上,一身毫無標誌軍裝正憑欄眺望的波利斯,也不由連打了幾個噴嚏。這才轉過身來,對著攙扶著微微顯露小腹的約瑟芙道:“親愛的,這裡的風大,我們還是進去吧!”
作為曾經的博阿爾內夫人,如今經過神甫見證下的簡單婚禮宣誓,已經冠上了夫姓德·巴茲的約瑟芙,同樣是滿臉幸福和溫柔的望著丈夫點點頭,卻絲毫沒有遠赴異域他鄉的憂慮和愁緒……
因為作為她事實上的小姑和曾經的閨蜜,如今在新王朝擁有了顯赫權勢的娜娜;在重逢後的短暫見麵中,給了她一個鄭重的許諾和保證。隻要她能夠在流放的阿非利加,將孩子生下並且撫養長大。
其中頭生子無論男女十歲之後,就可以回到國內接受專門教育;進而在成年後直接繼承,老家達達尼安城的家名、頭銜和城堡。因為娜娜已經將這些祖業,從那些居心叵測的親戚手中給奪回來了。
而在這麼一位擁有顯赫地位與權勢的姑母照看下,這個孩子的前程不要說是一帆風順,至少也能夠富貴無虞的度過一生的。這樣的話,她也可以後顧無虞的陪伴著丈夫,在這片海外之地度過餘生。
在經曆了諸多的誤會和情殤,又重新解開心懷之後;她隻想遠離王都那個充滿了,明槍暗箭、勾心鬥角,欲念與惡意橫流的名利場;在沒有人知道和介意她過去的地方,重新開始全新的生活……
就在波利斯所關注的上方劇院包廂當中,已經有一處被輕輕掀起了,猩紅天鵝絨簾幕的一角;這也代表著已經有貴賓進入其中。卻是在數名雲鬢華裙的美豔夫人,坐攬右抱之下的王國首相費尤斯。
因為,最近剛剛出現了一個不知道來源的傳聞。說是這位出自西帝國皇室的前貴公子,因為當任王國首相後的天然表率作用,需要稍稍收斂放蕩不羈的私生活,通過合法婚姻尋找一個正式的伴侶。
因此,那些與他保持著親密關係的眾多情人,乃至是有過露水姻緣的臨時床伴;都不由為之動心起來。紛紛在他身邊爭奇鬥豔的努力展現自己,甚至大被同眠的情況下,私下裡各種明爭暗鬥不休……
但是,費尤斯此刻的心思,卻不在這些努力討好自己的女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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