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終至
陰森林密的山野中,藤唯信拚命的奔逃著,任憑枝葉和荊條,將自己身上刮出血痕累累,將衣物掛成一條條。哪怕將煙火嫋嫋的延平大營拋在身後。但他依舊沒有停下腳步,或是回頭觀望上一眼。
因為他真的被驚駭到了;不惜激發出自己長期服用“血丸”,在體內所積累下來的效用;讓腿腳和腰背等處,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膨大異化,也讓他暫時獲得了,超乎常人想象的速度和力量加成。
沒錯,相對於那些被植入異類血肉,進行異化改造的手下;身為親信和重要部下的藤唯信,則是從上位者處得到了,名為“血丸”的特殊恩賜。可以令人變得精力充沛而年輕強健,尋常病痛難侵。
而且還可以在體內積累藥性,而在需要的時候爆發出,超乎常人的能力;也並沒有身體異化之後,就不可逆轉和恢複的弊端。唯一的問題就是,服用血丸次數多了之後,就很容易形成依賴和成癮。
比如在長時間斷絕了血丸的攝入後,會產生對活體血肉難以抑製的激烈渴望,乃至由此喪失理智的嗜血狂暴。因此,這也成為了藤唯信所在密社內部,用控製和懲罰那些不得力、犯錯之人的關鍵。
藤唯信可是親眼所見,在用來處理屍骸廢料的地下深井中,那些宛如乾癟行屍一般的存在;他們就是斷絕了血丹之後,徹底喪屍了神智的下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徘徊生死之間,本能吞噬一切。
但最殘酷的懲罰,無疑還是讓妄圖泄密的背叛者,在血肉的饑渴之下理智崩壞,撕碎和吞噬其身邊所能找到的一切親人;然後將其埋入根須之中,充當培育誘導異化體之源,“肉丹”的苗床器皿。
因此,在藤唯信眼中那位通海世子,才是這世間應運而生的天眷之人。所以才能夠在這異變橫生、妖亂頻頻的世道中,迅速掌握駕馭和驅使這些妖異的法門,乃至從中獲得不可思議的力量和手段。
更有傳聞宣稱,他帶人找到海外仙山的秘境,從中帶回來了上古神樹的“扶桑之種”;從中獲得了莫大的好處和種種神通,而無論是“樹種”“血丸”“肉丹”,也不過是其中諸多皮毛之一而已。
所以,隻要享受到了其中好處,就幾乎沒有人會舍棄和背叛這一切。而更多的人則是彆無選擇,尤其在天象異變之後;麵對那些越來越多詭異莫名的事物,迫使人們隻能尋求更多非常力量的庇佑。
不然的話,就算是山中道的前沿軍中,或是彰化各州地方的藩家,關於那麼多山中俘獲的消失,總有人會察覺到一些端倪或蛛絲馬跡的;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幾乎平靜的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因為,大家似乎都在坐視其成,哪怕隱約知道其中,可能會發生一些不忍言之事;但隻要公室一天沒有表明態度,他們也就絕不會輕舉妄動。畢竟對方乃是名正言順的世子之尊,擁有天生的權宜。
隻要他沒直接損害到,夷州本地分藩、世臣的切身厲害,就算是失蹤一些藩奴,或又是從海外販運人口也一樣。這世上可沒毫無代價獲取的力量;但就算充滿血腥、肮臟的力量,那也是一種力量。
因此,藤唯信出身的滕氏蘭台藩,哪怕沒有在明麵上支持過他分毫,但在暗地裡卻是聽由他,利用家族的港口販運往來而不聞不問。然而現在這一切,都隨著那個冒牌貨的出現,被徹底打破了。
雖說公室裡的那些老家夥,沒能剝奪世子的名分和權柄,卻又推出一個形貌酷似的冒牌貨頂替之;這就足以讓島西各地,那些長久坐而觀望的藩家們,開始產生質疑和動搖,乃至暗中改弦更張了。
藤唯信既不想被家族拋棄,也不想失去組織內部的種種好處和權利,就隻能不惜此身的竭力逃出來報信。因此,他這一逃就是一天一夜,期間不眠不休也毫無進食飲水,一口氣逃出彰化州的地界。
最終衣衫襤褸,像個野人一般的藤唯信,終於搶在四條腿的騎從馬隊抵達之前;徑直闖入了宜蘭州南安縣明池鄉,一處的彆莊當中;然後,又從這裡迅速的改頭換麵之後,策馬疾馳奔向海邊山地。
從大路輾轉到岔路,再從岔路轉向林中野徑,又從林中野徑走上了山中小道。最終,他抵達了蘭陽溪位於海邊山區的上遊,深峽穀地中流淌而出的支流之畔,在這裡有一條天然水道可以直達海邊。
因此,藤唯信在野外荒廢的碼頭中換乘上,隱藏草蕩中的劃槳板船,開始順流而下;一路穿過了諸多溝壑、激流和河灣、沙洲。最終他的行船被一道亂石灘上,人工堆砌而成的不起眼堤壩所攔住;
然而見到這道堤壩之後,藤維信也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和解脫了的表情。因為,通過這一路七拐八彎的大費周章,他終於可以確信身後並沒有任何追蹤者的存在;而在堤壩背後則是坍塌的廢墟。
曾經作為水利傳動機關的碩大構件,橫七豎八的隨著建築坍倒一地,而淹沒在齊腰深深的荒藤野草灌叢之中。而在兩側的山壁上則是一個個幽深不明的礦洞。沒錯,這就是一處公室所屬廢棄礦場。
隻是在多年開采的鐵砂礦脈徹底枯竭之後,就隨著礦場荒廢和道路坍塌、海岸的侵蝕變遷,成了一處無人問津的野地。現如今,這裡也是通往所有夷州的超凡之力和神秘起源的,第一道外圍防線。
隻是,當他想要招呼身邊帶來的幾名親隨,射出作為身份驗證的煙箭;好讓蟄伏和隱藏在礦洞中的外圍警哨,解除掉一些預設的機關和伏擊手段。突然,就發現自己帶來的親隨們,已經橫到一地。
而一個渾身濕漉漉淌水的甲人,正不動聲色的站在他身後;瞬間用鐵護手捏住了他反撩的劍刃。霎那間肉眼可見的霜華和冰棱,順著來不及脫手的劍刃蔓延而至,凍結了他的手臂以及後續的聲音:
“你……”
下一刻,騰唯信隻來得及全力咬破舌尖,用極端的痛楚再度激發體內秘藥的殘留效用。渾身血脈崩張鼓脹著,甩脫了體表上凝結的冰霜薄片,驟然倒退向後。然而另一隻鐵手毫不猶豫按在他臉上。
刹那間,他連喊都沒能再喊出一聲,就被黑鐵的指掌緊緊吸附住,又貼著臉頰一點點的凹陷進去;仿佛是將他全身鼓脹和燃燒起來的精氣神,都不由自主的集中到了頭部;又不斷流失和汲取殆儘。
而在遠方的河岸下,騎在馬背上閉目養神狀的江畋,也突然睜開了眼睛道:“找到你們了。”作為引蛇出洞、順藤摸瓜的一點小手段,就是乘亂彈射在對方身上,一點自異類身上提取的特殊成分。
在目標沒有發覺,並將被滲透浸潤的後頸皮膚都割掉之前,無論是用任何手段清洗都沒用,就隻有特定藥劑才能去除。然後,對方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頂著這個標記物,一路引領著甲人來到這裡。
但他的作用和使命也基本結束了。因為,通過甲人特有的灰白視野;已經可以看到那些荒草叢生的礦洞之中,相當隱蔽的硬化路麵和車轍碾壓的往複痕跡;以及成群徘徊遊曳在洞道中的異形活物。
“傳我令下,沿著河岸,全速進軍。”隨即他在馬背上斬釘截鐵的喝令到:“廆集大量妖異的巢穴,就在前方不遠了。”隨著身側的旗牌官吹響了沉渾的螺號,無數披甲持盾捉槍的步騎洶湧奔出。
而在這些一馬當先的公室衛軍身後;又緊隨著成片成排,本地召集而來的團結、團練兵;以及打著五顏六色的家紋旗幟,來自附近藩家的各路藩兵;就這麼聲勢浩大碾過了荒草茜茜的河岸、山丘。
最終,又在河流儘頭的礦場坑洞中,遭遇到了被用投擲縱火物,所熏燒出來的成群凶獸和異類;既有大如牛馬的無毛恐狼,獒獸和人形的蝠首怪;也有宛如放大版的巨型蜈蚣,蚰蜒和斑斕的怪蛛。
就這麼嘶鳴不絕的爭相奔走橫竄在,鐵甲長槍、盾牆弓弩、投矛梭鏢如雨的大小軍陣中;又隨著號角聲聲中,渾身插滿利器的轟然倒地,或是在人仰馬翻的強行闖入軍陣後,被交錯釘死在地剁碎。
當作為攻城和城防利器的大木單弩和車弩,也被布置在堤壩上開始加入戰鬥後;這些被圍困住的異類結局,就已經被注定了。而被從藩邸中強令出兵,有幸見到這一幕的在場藩家,更是歎息不已。
或者說,在親眼見到這場戰鬥之後,他們已經沒有任何的理由推脫和抗拒;來自這位公室世子的任何要求了。不然,就算是公室沒有懲罰他們的無能和不作為,治下的藩士和百姓也會暴起沸騰的。
到了那個時候,就不是島西的藩家、世臣,需要壯士斷腕而舍棄掉一些“腐壞”的枝乾,而是如何在自上而下的洶洶物議和非論中,如何保證家門傳續而不至於,被公室順理成章取締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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