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的春天總要比南方來的更晚一些。因此,在燕山腹地的懷來盆地,燕北路媯州懷戎縣境內;正當是滿山遍野的茵草如毯,又間雜著大片小片茂盛綻放的野花如從,仿若落在大地上的斑斕雲彩。
層層墨色、暗綠、蒼青層次浸染的遠山如黛,又順著綿連無儘、綠鬱蔥蔥的無儘林海,一直延伸到眼前高崖、峭壁和坡地、小丘中;行走在如此春花爛漫的山峪間,讓人賞心悅目又格外心曠神怡;
然而,這種踏青野遊一般的好心境,未能持續多久;就很快被由遠及近的激烈動靜所打破。隨著隱隱約約的轟鳴、撞擊和追逐的激烈動靜;遠處大片的樹木被驟然間翻倒、摧折,還有升騰的煙氣。
原本一片層林儘染的完美山色,刹那間就像是被撕開了一個難看的疤痕;並且這道新生成的疤痕,還在不斷的飛速靠近。緊接著,隨著沉渾的螺號聲響徹,從山林稀疏處奔逃、退散而出一群軍士。
而緊隨其後的,則是連片轟然倒下的蒼天古木;需要單人合抱的成排大樹,被輕易的撞翻、推倒,帶著大片的泥土和之輩連根翹起。最終露出一個黝黑碩大的身形,那是一隻高達數丈的獨角巨熊。
而相對巨熊頭部那隻暗紅獨角,它全身也沒長鬃皮毛,黏連著大片苔蘚一般土石、植被;還插著好些刺入其中的刀矛、梭鏢;乃至帶鎖鏈的勾槍之類。但顯然未對它造成真正的傷害,反而激怒之。
但這也是最初的目的和預案之一;隨著這隻獨角巨熊橫衝直撞的掀翻、摧折一路,來到了山峪底部的林木稀疏帶。緊隨巨熊呼嘯而出的,還有三五城區伴隨在它腳邊的,各種奇形怪狀的畸形獸類。
這些獸類雖然具備牛形、鹿形、野豬形、狼形等等各種形態不一,但都像受到無形約束一般;哪怕被踏死也不離多遠。突然間螺號再響,從四下幾個坡地上,相繼掀開草皮蒙布,露出許多處炮壘。
驟然間這些預設好的炮位中,就急促放射出一片震耳欲聾的轟鳴,和火雲迸濺的灰煙滾滾;將滾燙灼熱的特製球彈,大部分轟擊在了目標明顯的巨熊身上;將其沉重的身軀轟炸得連連後仰、搖擺。
不但從這隻獨角巨熊身上,崩落下大片的體表附著物;還在連帶的持續後退間,將好些躲閃不及的畸獸,給當場踐踏城半截肉餅;而另外預先陣列在山坡上的火銃、強弩排射,也將畸獸連連射翻。
這時,先前那些負責誘敵的軍士,也重新去而複還;身穿特製的蟲殼甲,手持大刀長斧、棍錘大戟,騰躍如飛的迎上那些四散躲避的各色畸獸;宛如切瓜砍菜一般的,從外圍剪除這些羽翼和幫凶。
然而,這隻獨角巨熊卻像擁有相當靈智一般,被連連擊退之後;卻沒有再逞強前衝,反而是揮動爪牙挖起一棵大樹,揮舞橫擋在身前;同時發出一陣宛如呼嘯的波紋和氣浪,讓那些畸獸變得狂暴。
至於它本身卻是在緩緩的揮樹擋格間,重新向著山林中退卻而走。但是進剿的官軍,這一次好容易才將這隻為禍數百裡山地的大怪,給引到了適合圍攻的山峪底部來,卻又怎麼會輕易令其走脫了。
下一刻,一顆當空而現的巨石,猛然當頭砸在了獨角巨熊身上;也砸得它身體一偏,煙塵滾滾的跌坐在地麵上;發出了一聲痛哼。轉眼間,這顆巨石就突然開裂伸展,變成高過巨熊一大截的石人。
幾乎是近在咫尺的石人伸展肢體,死死鎖住了幾欲翻滾掙脫的巨熊;又被持續迸發的巨力帶動著,不斷爬起又絆倒在滿地狼籍的殘斷樹木間。而這時更多的內行隊員,也已帶好專用器械趕上前來。
他們幾乎是輪番用粗短的手炮和轉管大銃,短促而密集轟擊在巨熊,被勒住而躲閃不及的頭臉上;幾乎將巨熊頭臉上厚重的贅生板塊和附著物,炸裂崩落一地,也露出相對柔韌、易燃的內裡皮毛。
巨熊不由越發激烈的掙紮起來,但是哪怕它用粗大的尖爪、如鋸的大齒,狠狠啃咬、抓撓的石人肢乾,大片的碎石崩裂飛濺;卻又在隱約的綠光閃爍間,不斷自行聚附修複如初,反而被越鎖越緊。
這時,好幾名手持粗大帶勾螺旋鋼矛的隊員,已經悄然在巨熊的視角盲區內,摸到了它的身邊;齊齊奮力突刺貫入巨熊頭部的耳鼻眼竅中;又不斷轉動著後部的握柄,刹那就鑽穿內裡的骨層隔膜。
瞬間慘叫哀鳴如山崩地裂的巨熊,幾乎是頂著石人猛然竄身而起;幾乎一下就甩開了石人的鉗製。但事情到這一步,一個失去視野、聽覺和其他感官的獨角巨熊,也不過是個垂死掙紮的待宰野獸。
片刻之後,頭部諸竅血如泉湧,卻猶自橫衝直撞的巨熊,就再度被沉重踏步追趕而至的石人,強行拖倒、摜摔在地;然後一拳接一拳的轟砸在,巨熊本能護住頭部的臂爪,將其搗裂砸碎崩折四散。
divcass=”ntentadv”緊接著,石人又撥開軟趴趴變形的臂爪,毫不停歇的轟擊在巨熊噴血的頭部;幾乎每一下都有大蓬的汙血和汁液,從被貫穿的竅穴激濺而出;一時間,戰場聲囂仿佛停歇了,隻剩錘擊和哀鳴聲聲。
直到最後巨熊哀鳴一聲,被拔下了那截突出的獨角;渾身抽搐著再也不動了。但是,隨著石人緩緩退開;又有內行隊員抱著一枚點燃的巨型爆彈,投入已經變得麵目全非的巨熊,耷拉一線的口中。
片刻之後,突然一聲沉悶的震響,從巨熊的頭頸部驟然膨脹而起;又變成了從宛如深淵的血盆大口,猛然激濺出的大團血肉和器臟碎片。直到這一刻,才確認這隻橫行山林、禍害亦久的大怪死透。
而前來助戰的媯州本地清塞軍,和外圍警戒的右衛將士,也不由發出持續的歡呼振奮聲。然後,在鑼鼓號令聲中就此一擁而上,將這隻巨熊當場進行切割分解,同時加緊驅趕、絞殺被圍住的畸獸。
而目睹了這一切的江畋,則是開始研究被“石破天”拔下來的這截獨角;說是巨熊的獨角,更像是一截不規則的尖銳嵌入物;約莫有數尺長的一頭尖一頭扁,上邊遍布凝固的血垢和骨質的蜂窩孔。
還散發出一種令人狂躁的腥甜味;而體現在江畋的視野麵板中:“微量的信息誘導素。”事實上,在這截獨角被拔下來的刹那,那些聚附在巨熊周圍的畸獸,就像是失去了牽引和控製一般散開了。
顯然,這就是巨熊異變的根源,也是導致周圍生物畸形,並且被有限驅使的源頭。不久之後,江畋就接到了深入山林中的探子和獵手回報,沿著巨熊製造出的痕跡和破壞,找到了它在山中的巢穴。
那是一處隱蔽的山坳中,宛如小山一樣的堆積物;除了厚厚堆積了一層的骸骨、腐肉和排泄外,也沒有看見什麼熊類幼崽;反而發現了好幾十個大小不一的肉繭;而且大多數還是輕輕蠕動的活物。
被逐一的刺破割裂之後,就掉出來一團濃稠黏液包裹的不完全畸形獸類;顯然是某種程度上的生體汙染和血脈腐化的結果。或者說這隻巨熊在生命形態和繁殖方式上,已經被嚴重的扭曲和異化了。
以至於,它已經懂得抓捕獵物之外,還會設法進行汙染和轉化;而從巢穴裡的骸骨和排泄物種類看,這隻巨熊顯然是在天象異變之後,所形成的山林異變當中脫穎而成,成為新構建的食物鏈頂端。
但不管怎麼說,消滅了這隻巨熊及其影響的畸獸之後,方圓數百裡的山林也相對安全了;因為這隻貪婪進食的巨熊,差不多把活動範圍內的野獸,要麼當做養料吞噬了,要麼給轉化成驅使的畸獸。
雖然,日後也許還會有其他的異類、突變體,重新建立起新的野外食物鏈;但至少也是好幾年、十幾年以後的事情了。在此之前,江畋這一路過來也順帶剿滅好幾批,危害地方的異變獸群或個體。
其中比較值得注意的是,一種新發現並命名為“倀虎”的突變體;就和荊湖、江西之地發現的,能夠直立行走並發聲,誘騙行人商旅受害的“人皮狼”一樣;這是一種具備相當智商和狡猾的生物。
外形上看就是丈長的大號老虎,但是卻能夠潛伏起來,短暫製造出人形尤其是女性的幻象;吸引獵戶、山民和路過行旅之類,好奇跟上來而成為餌食;而且遇害者越多,製造幻像種類越多越複雜。
因此,按照為虎作倀的古時傳說,特地命名為“倀虎”。為此,江畋還難得親自出手,帶隊深入荒無人煙的山林深穴;將這些已經繁殖了上百隻數的“倀虎”一網打儘,隻留下沒睜眼的幼崽研究。
但是,順手剿滅了這些沿途的異變體和山精野怪之後;江畋卻沒有找到多少,與失聯的兩支人馬有關的線索和消息;或者說,以這些異類的能力上限,都威脅不到成建製的軍隊,哪怕是那隻巨熊。
與此同時,在幽州城北行苑西側的煙波樓內,由右衛軍和神武軍交相監督、輪流看守的秘密監禁地中;也迎來了一位探訪者;卻是打著少君內定的婚約者,京師大族海氏女名頭,來探視最後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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