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崖城,平波碼頭。
幾個碼頭腳夫鬼鬼祟祟地湊到了貨堆後麵,警惕地左右觀察,然後紛紛從懷裡掏出一張張被折得皺皺巴巴的銀票,遞給其中一個領頭的人。
“楚大哥,這是我那一份!”
“這是我那一份,攢了半年呢!”
“楚大哥,這是我的!”
就在此時,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都在做什麼?”
眾人一驚,轉過身,就看到一個麵容蒼老的老者手拿著旱煙袋,走了過來。
“爹……”那楚大哥見到老者,低頭喊了一聲,其餘人也恭敬叫了句“楚叔”。
他叫楚雄,是這平波碼頭的工長,在這些碼頭腳夫中素有威望,雖然已經花甲年紀,但一身氣勢不減,他走上前,從自己兒子楚平波的手中搶過那一疊銀票,一張張看了起來。
“十兩……”
“十兩……”
“嘖嘖嘖,居然有張二十兩……”
楚雄掃了一眼這幫二十多歲出頭的小夥子:“看不出來啊,我手下都是些富家公子!”
楚平波上前解釋:“爹,這是他們攢的錢……”
楚雄一個煙杆就抽了下來,打在楚平波身上,一邊抽一邊罵:“我當然知道這些是他們的血汗錢!”
“你個王八犢子!居然騙到自己兄弟身上來了!”
“你知道他們要扛多少貨才能掙一兩銀子嗎!”
“你個王八犢子,你個龜兒子,你的小兔崽子,你個生兒子沒屁眼的……”
楚平波一邊躲一邊喊道:“爹啊,彆罵了,你把自己都罵進去了。你們幾個,快過來攔一下啊!”
那些已經愣神的腳夫這才反應過來,上前七手八腳的將楚雄給拉住,楚平波一邊揉著自己被打疼的地方,一邊嘟囔道:“爹,你可真行,除了自己,連以後的孫子也一起罵了!”
“呸呸呸!”楚雄往地上吐了三口,“你個沒良心的,我問你,你是不是在外麵欠了什麼債了,跑來騙你兄弟的血汗錢!”
楚平波一臉無奈:“爹,我再缺德也不會騙兄弟的錢啊。你們幾個,快幫我說說話啊!”
那些抱住楚雄的腳夫立刻反應過來,紛紛解釋道——
“楚叔,沒有哩。楚大哥是要幫俺們掙錢哩。”
“係呀係呀,楚大哥說,今年投十兩,明年就收回來,還有利息。”
“楚大哥說,保證掙錢!”
楚雄麵色更加難看,舉著煙杆掙紮著要掙脫眾人的攔住,嘴裡大罵:“我日你娘!”
“這還不是騙錢!日你姥姥!你個不要臉的東西,都給我放開,我今天打死這個破玩意兒!”
楚平波也是一臉無奈:“你們都解釋了個啥!”
“爹,是這個,這個……”說著,楚平波從懷裡掏出一張草報,遞到楚雄麵前,楚雄接過報紙,幾下死了個粉碎,“你老子不識字,你少蒙我!”
楚平波看著漫天飛舞的碎紙片,欲哭無淚,又看到罵罵咧咧不停的楚雄,隻能拿出殺手鐧了——
“爹,我不是你親生的!”
楚雄和眾人都是一愣,場麵一靜。
楚平波連忙解釋:“爹,那是樂崖海港的招股文書,上麵說了,十兩銀子一股。到年底退還本金,然後每年收股息。這不就是不賠本的買賣嗎?”
“上麵可有梧侯的打印。梧侯總不會騙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吧。”
楚雄聽到楚平波的話,這才稍微冷靜了一點,左右扭動了一下,楚平波示意眾人,眾人這才鬆開。楚雄拿起煙杆,楚平波下意識就要跑,那楚雄隻是在嘴上乾嘬了一口,蹲了下來。
“真的?”
“真的啊!你不行我再去找一張報紙來!”
楚雄往煙鍋子裡倒了點煙草,楚平波連忙點燃煙鍋子,楚雄“砸吧”了幾下嘴,吐出了一口青煙,這才慢悠悠說道:“把錢退給大家夥,這事咱們不參與。”
“為什麼啊?”楚雄睜大了眼睛,“爹,你是怕那幾大豪門?沒事的,侯爺說了不公布姓名,隻給個憑證就行。我認識人,可以偷偷接上頭!”
楚雄招呼眾人坐下,歎口氣:“你們啊……太年輕了。梧侯也太年輕了,真以為對付了幾個豪門,就能把海港弄起來了?”
楚平波一臉詫異:“不然呢?”
楚雄又嘬了一口煙嘴:“咱們樂崖城的海港都被廢棄了,那怎麼每年市麵上都有那麼多海貨呢?”
楚平波一愣,看向楚雄:“爹,你的意思是……”
楚雄用煙鍋子敲了敲腳底板:“海貨的利益你們也都清楚。所以海港的敵人,除了陸上的,還有海上的!”
“我聽一位大人物說,海上的那些人,背後站著咱樂崖城不想招惹的大勢力!”
“所以,再看看吧。”
眾人聽到楚雄的話,也紛紛沉默下來。
此時,楚雄又看向楚平波:“還有另一件事情。”
“爹,什麼事?”
“你個龜兒子,到底是誰的種!”
“啊?爹,你聽我說,我……啊,爹,彆打了,我是親生……啊!爹,我錯了……啊,爹,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