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仔細聽,當真會生出阿喜就在此時此地朗誦兒歌的錯覺。
卡在窗洞裡的兩隻鬼手停住了,似乎在分辨所獲信息的真假,猶豫要不要進一步向前。
緊隨著第一首,第二首兒歌以同樣的腔調從錄音機中傳出,在寂靜中鮮明異常。
【姐姐弟弟去奶奶家,小孩子的肉嫩骨頭脆,奶奶饞得流口水】
【夜裡姐姐聽到嘎嘣聲,問奶奶吃的是什麼,奶奶說是乾胡豆】
【第二天弟弟不見了,姐姐找啊找啊找,牆角堆著碎骨頭】
在白天裡聽起來陰森無比的兒歌於黑夜中響起,竟傳遞了幾分熱鬨的意味。
如假包換是阿喜的聲音,並一遍遍地開始循環。
【年成饑,年成荒……】
至此,鬼手終於做出了判斷,像泥鰍一樣順著窗洞滑出房間,幾秒間便消失在窗外連亙一片的陰影中,好像從未出現於此。
昏黃的幽光如燈籠般搖晃著遠去,在窗邊站了一排的佝僂鬼影也紛紛散開,隱沒入更深的黑暗。片刻後,隻聽遠處的房間傳來了“嘎吱嘎吱”的啃咬聲。
從始至終,齊斯都沒有發出多餘的聲音。
他靜靜地盯著破了洞的窗戶,默數秒數,又等了十分鐘,確定外麵的東西不會殺回馬槍了,才輕按錄音機上的暫停鍵,終結了恐怖兒歌的循環。
將錄音機放到枕下,齊斯躺下,背靠牆麵,一裹被子再度沉沉睡去。
……
懷表的指針指向六點之際,齊斯自然醒來。
清晨的陽光無精打采地斜射入戶,為所有陳設的表麵蒙上一層乳白。
齊斯借著光亮往床底下看了一眼,什麼都沒看到。昨晚的鬼手和啜泣聲好像隻是夢魘深處的錯覺。
他走出門,目光掃視過庭院的每一處。
紋身女在昨天晚飯後就已經死去,屍體停擱在牆角,這會兒隻剩下一灘黏液了。
哪怕其餘人再無損耗,玩家陣營也隻剩下六人了。短短兩天,折損了近一半,剩下三天隻會更為凶險。
副本前兩天發生的種種自齊斯腦海中似流水般複現,一處處違和感被分門彆類地梳理成邏輯鏈。
齊斯折回房間,拿起桌上的旅遊手冊,然後徑直走向楊運東的房間,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門。
“稍等!”房門內傳來一聲沉悶的應答,接著便如泥牛入海一樣沉寂了。
齊斯耐心等待,五分鐘後,門被從裡麵打開。
血腥氣撲麵而來,灌入鼻腔,齊斯忍不住後退半步。
他的目光落在渾身是血的楊運東身上。
這個昨天還全須全尾的男人不知為何失去了左臂,半邊肩膀好像被硬生生撕扯了下來,連帶著身上的軍大衣也丟了一整個袖子。
血乎刺啦的斷口處,依稀可見森然的白骨。
“前天晚上我答應給他們肉,昨晚他們來了。”楊運東眼窩深陷,眼球中布滿血絲,聲音卻很平淡,好像傷痛與己無關。
也許是看到齊斯的神情變得太過古怪,他又補充了一句:“沒事的,副本裡的傷又帶不出去。”
這話像是寬慰,齊斯品出了其中的意味,略感愕然。
他其實根本沒有生出絲毫的同情心,相反,就在剛剛他想到了一個很有趣的可能性,並不可遏製地興奮起來。
無奈他到底還是要顧忌些影響的,終究不能當場綻開笑容,隻能強行下壓嘴角,露出一個和哭差不多難看的表情。
此刻,他的神情嚴肅認真:“楊哥,我能看看伱的旅遊手冊嗎?”
楊運東不疑有他,轉身回屋了一趟,幾秒後出來,將浸滿了血的旅遊手冊遞向他。
齊斯瞥了眼上麵凝屙的鮮血,終究沒有去接,而是遠遠地掃視扉頁上的語句。
【二人不踞屋,入祠莫獨處】
【若有新死鬼,親戚忌哀哭】
四句詩,和他自己那份旅遊手冊上寫的彆無二致,甚至同樣有模糊字跡的墨漬。
齊斯的雙目眯成狹長一線,他沉吟片刻,輕聲道:“楊哥,等會兒恐怕還得麻煩你收集一下所有人的旅遊手冊。”
楊運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聲音微沉:“你是認為……”
“隻是懷疑。”齊斯打斷道,他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至於具體的驗證,就要麻煩楊哥了。”
安排在明天上午手術,具體良性惡性要等手術完,將切出來的東西送去進一步化驗才知道。目前看下來應該死不了,一切都挺順利的,也是不幸中的萬幸吧……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bigeb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