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抉擇
“池主,我早聽說西南發了件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穀雲扶問道。
“就是湖山劍門,掌門被殺,嫡脈一夜潰散,現在是支脈掌權。”楚蕭道,“這事不大不小,又像是門內事,我本來沒太關注,但後麵的動靜有些大了。使人一查,竟然說有歡死樓的影子。”
“因為什麼?利益?恩仇?滅口?”
“現在正在查,入場晚了,就難免步步落後。”男人輕歎,“不過照現在的消息來看,應該是‘奪寶’。”
“.奪寶?什麼寶?”
“暫時不知。”
“嫡脈潰散.自家地盤上,咱們沒有找到一個來問話嗎?”
“說是嫡脈,其實就師兄弟二人,牽出兩條線來,一個湖山劍門以‘弑師’通緝了,正是雲升去跟的那條線。”
“弑師?那乾係不全在他身上?”
“相反,大家都認為他沒什麼價值。”
“.那另一條線呢。”
“不知影蹤。”楚蕭說到這裡,麵容肅硬了一些,“我們一直在大力追這條線,和歡死樓有好幾次交手.直到前幾日,新去的弟子發現我們的人和歡死樓的人死在了一處。”
他敲了敲桌子上的那兩頁信紙:“他們推測,這一條線碰上的是吞日會。”
穀雲扶悚然而驚。
“你還是即刻回一趟博望州吧。”楚蕭道,“這件事的烈度在升高,我覺得雲升那裡或許有些輕敵了。”
——
“事情就是這樣。”
幾天之前,少隴道,博望州城,翠羽暗樓,夜。
陸雲升講完,將一瓶藥倒在肩上,那裡因剛剛的劇烈動作而崩裂出血流,是一片紅彤萎縮的灼傷。
這是他保住成江宏麵容的代價。
至於剛剛擊殺的那位七蛟的七生長老,沒能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傷勢。
“我本以為這凶手隻是西隴道逸散過來的散兵遊勇,可以從容擒殺,但現在看來有些不對。”他看著麵前除去了夜行衣的少女道,“你是本地的宗派嗎?和這家有仇?”
“.有。”忽然大量湧入的陌生信息在頭腦中旋轉,李縹青有些怔然,目光望著空處,“而且謝謝你,我好像知道這仇恨起源的動機了。”
“不客氣,也多謝伱這處藏身之所。”
這是夜探七蛟的李縹青,與這位高大沉默男子的第一次見麵,他微微壓著眉毛,雖然在苦思遇到的意外,但臉上還是從容占著多數。這是少女不曾見過的銳氣和餘裕,是“天山”兩個字賦在人血肉裡的驕傲。
李縹青看著它怔了很長時間——那是她向往許久的神態,一年多來,她一直想在翠羽弟子的臉上看到。
隻有這麼幾句交談,兩個因同一目標而巧遇的人就此彆過。或許是尚不信任,或許是並不認為少女能給他帶來什麼幫助,男子沒有留下聯係的方式。
然而他帶來的消息解答了李縹青心中許多疑惑,隨著事情的真實麵貌在腦海中勾勒出輪廓、想著男子身不染血地擊殺第五洞主的那一劍,一些不敢觸摸的大膽想法開始在少女心中撞擊跳動。
那夜過後,她開始暗中在城中找尋他的蹤跡。
然而這人就像變成水化入了捉月湖,整個人徹底消失在了博望城中。自是天山派來獨當一麵的人物,其神出鬼沒令多年經營的翠羽完全束手無策。
因而第二次見麵,是男子主動來找的少女。
這次他眉毛壓得更低,人更加沉默,那副從容好像也被逼了進去。如果之前他是一隻從容等待狼群的狼,那現在就像是一隻打算獨自捕食的傷虎。
“我本以為凶手是西隴道逸散過來的散兵遊勇,”陸雲升重複了一遍上次的話,但這次他加上了下半句,“卻不料我來到的這座城,竟然是他們的另一處經營之地。”
“經營在哪裡?”若不是男子開口,少女從未意識到城中存在著這樣一股勢力。
“那個叫七蛟洞的宗派,我這兩天受到的阻力多半來自於這裡。而且,似乎官府中也有些乾係。”男子道,“我要擒凶手,取法器,本是以明淩暗的,此時反倒像是孤身敵巢,如履薄冰了。”
七蛟,有堪稱全州第一的八生蒙處元,有四名可以隨時行動的七生——雖然現在是三位了。
即便天山弟子,不是最出彩的那有數幾個,又如何能以七敵八?
隻要被發現蹤跡,這位男子就會被立刻絞殺。
“好消息是,我之前兩次出手都很漂亮,天山的獨行承當事務的弟子也一般都是八生。”陸雲升道,“他們對我或許也是這樣認為的。”
“.可以等援手來的吧?”
“我本是這樣想的,這兩天都沒露影蹤。”陸雲升道,然後他抿了下唇,“但我發現了兩件要緊的消息。”
翠羽盤踞本地,半年來最多隻覺有些不對,卻沒找到什麼線頭。這位天山弟子初來乍到,不露行蹤之下,兩天便找到“要緊消息”.李縹青暗歎一聲,做出傾聽的姿態。
“其一,博望的這枚奪魂珠,要更加重要。在明知被天山盯上的情況下,它不願意走、舍不得走,因為它有一枚尚未吞下的‘果子’。”男子看著她,“這果子是誰我暫時沒有線索,但其二是——他們很快就能得手,然後便會離開。”
離開。
這是一個關鍵的詞語。
“所以.”李縹青有些乾啞道,她的心臟開始跳了起來。
“我要把他留下來。”陸雲升道。
“.”
留下來.“怎麼留下?”
“先找出他。”
“他怎麼露麵?”
“威逼,利誘。”
“.”
“我知道他環繞在七蛟周圍,他亦知道我就在暗中。”陸雲升道,“他是我不願放過的機會,正如我是卡在他們喉嚨的魚刺;我無比想殺掉他,正如他同樣想除掉我。”
“但我們都不敢率先露麵——我知道我會死,而他以為我是八生。”男子緩聲道,“我們一旦交手,一定是壓上彼此全部的力量,但在交手之初,又一定要先相互試探,在見到對方之前,絕不肯先暴露自己的所在。”
李縹青明白了:“所以.”
“所以,我需要站在我身前的力量。”陸雲升道。
“.然後呢?”李縹青下意識回避了一下,“如果.你拿到了這份力量,要怎麼做呢?”
“你隻要繼續執行你的那個陷阱就好。”男子並不留給少女任何轉圜的餘地,“他們會猜測我藏在你身後,正如我也不得不猜測來應戰的會不會有他。我們都等不起,當這份猜測從兩邊升起時,其實也就互相接下了戰書。”
“戰鬥一定是以一步步的試探開始,我知道我們這邊的力量更弱,因此不奢求能夠在對方露麵之後再出手。”陸雲升道,“但我需要當我出手之時,至少對方身前,也再無子可用。”
“屆時,他要獲得這一戰的勝利,就隻能自己出手來殺我。”陸雲升看著少女,“而我會殺了他。”
李縹青明白他簡單的思路——既然對方握有七蛟,那他就聯合翠羽,隻要翠羽能大概抵住七蛟的力量,他就依然可以戰勝那凶手。
“.蒙處元,三個七生;青篁,一個七生,一位癡呆老人。”李縹青緩聲道,“也就是說,在你出手之前,青篁和師叔要頂住兩個七生,逼出並且創傷蒙處元,為你爭取殺掉蒙處元的機會.這太難了,蒙處元實在太強而且就算勾出了那人,你前有蒙處元,後受突襲,怎麼保證能勝過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