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廝殺
自尋死路。
沒有更貼切的形容。
即便是重殘的七生,五生在他麵前也是羚羊搏虎。
正如蒙處元不曾把少女當回事,老人也想不通她如何敢攔在自己麵前。
一個踏入五生沒有五個月的東西。
但李縹青就是一步一步地走來,劍拖在地上,她仿佛連舉起它的力氣都已失去。
立在巷牆之上,看著失敗的結局,她渾身冰涼,仿佛墜入深淵,一切都在飛速遠去.直到她意識到自己握著劍的那一刻,才發現戰鬥並沒有結束。
你用什麼目光去看這一夜的血色?
這是天山的戰鬥,翠羽隻是馬前卒。
這是翠羽的戰鬥,天山是她的手中劍。
在這樣的抉擇中,少女忽然想起了認識不久的那位少年。
而是李縹青的判斷。
但確實如此,甚至此時劍已穿腹,少女一張蒼白的臉上已出現了明顯的痛意,她還是沒有停下。
“如果你做出的決定要靠彆人來收尾,那就代表你並沒有做決定的能力。”師兄給她收拾完殘局,笑著說道,“不過沒事兒,我不算彆人。下次闖禍前記得提前叫我。”
這隻剛剛被一斬震開的手臂猛然橫拉。
而這一劍的威力絕對超出了他的預料。
少女手掌落下的位置既不在心,也不在肺,它落在了左肋上,那裡不是任何致命之處,隻是有一道陸雲升留下的裂口。
可笑。
隻要自信絕不會辜負這份義氣,就不會害怕承擔彆人的好意。
另一邊,李縹青被貫穿的身體遭受這樣一記重錘,表情扭曲的同時,一口鮮血伴著嘶叫從喉嚨中噴出。
大概手指長的一根棍形,老人來不及分辨那是什麼,便聽“奪”的一聲,沉悶的聲音從他自己的頭顱裡發了出來。
縱然不認為少女是自己的對手,但獅子搏兔已成習慣,老人許多年前就已不會犯輕敵這種錯誤。
於是在磕開少女的劍後,劍勢不斷,老人手腕一擰,下半劍直直從此門撞了進去。
“其實看似不可能的絕境,有時是可以靠自己衝破的。”少年道,“我覺得多練練黃翡翠吧——你天賦很好的。”
老人忽然瞳孔收縮,偏頭下視。
多練練黃翡翠吧。
你得死在這裡。
——
少女率先發起衝鋒。
她是為了讓自己這出其不意的一式攻劍更加猝不及防,但哪怕是在【斷葉洄瀾】落空之後,她也不曾嘗試止住身體的趨勢——等等,為什麼?
老人陡然皺眉。
後發先至,箭一般的翠影本來快得仿佛捕捉不到影子,但在這一斬下頓時顯出劍形。連劍帶臂被賦予了一個向下的速度。
但一場暴銳的風雪從其中生了出來。
李縹青立刻反手去拔自己腹中的劍,帶出一道血泉,沾著血跡狠狠紮向老人心口。
想起他真摯地說要幫忙的樣子,想起他平和安定的眼神,看起來永遠不會為什麼事崩潰。她知道他一定能做成許多事情,如果今夜在這裡的是他,一定不會像自己這樣手腳冰涼。
老人立刻手腕一順,劍身微側,已調整好迎接少女回斬的朝向。以此迎劍,受力最小,回轉最快,當少女奮力斬上這刺向胸腹的一劍時,會覺受力稍滑,而後自己下一劍就會截斷她的大腿。
足夠簡單有力的一斬一刺,一聲錚鳴,老人是庖丁斬牛,乾淨利落地拆斷了少女貫注全力的進攻,而後劍光已淩上她胸腹。
“.”
少女怔怔地看著它,然後目光移向身前那徹底失去了氣息的屍體,整個人一動不動。
少女竟然僅僅用它來止住手腕失控的趨勢!
我自己會支撐住自己,因為,這是翠羽的事情。
老人正是看到這空無一物的左手,才側向這邊的,而此時.那袖子裡有什麼,匕首?暗器?
這隻手掌已貼上衣衫。
少女知道他很厲害,修為隻有三生,但可能許多五生都已不是他的對手。但即便他能贏七生八生,也沒有什麼意義。
絕大的力量扭在腕關節之中爆發,毋庸置疑,這一定會傷到自己。
失翠劍誠然是好劍,它韌彎著,沒有絲毫斷裂的跡象。而兩招沒解決少女老人已顯然有些承受不住胸腹的失控,暴怒和恐懼同時出現在他的臉上,他將第二隻手也扼了上去。
所以少年發現了端倪,少女便借由這份端倪把之前的計劃合盤托出,堵住了他的嘴。
少女比他矮小,已因為窒息仰頭頂牆瞪目。
她知道,這又是自己的軟弱。
刃!風!寒刃!刀風!
有誰把天山峰頂的一角封裝了進去,在低落幾千米的平原上儘數釋放。
整個世界頓時天旋地轉,老人瞪目後退,張嘴無聲,破爛的身軀直直後仰摔落。
真氣飛速向這邊聚攏,老人已準備硬吃下這一擊了,所幸太小的武器造成的傷害也會十分有限,而少女的腹部已被他實實在在地貫穿了。
如此,當它們釋放出來時,就真如大風從中吹出飄卷的暴雪,它們上下動蕩,軌跡難辨,任誰處在其中,都難以抵禦躲避。
剛剛陸雲升的處境出現在他身上,而他身邊沒有另一個青篁。
那是一百道雪白鋒利的真氣凝刃,它們照著固定的陣勢架構,以達成撰術者巧妙設計的互相牽動的效果,而後被壓入小小的一枚之中。
因此這一劍是真氣滿貫,不留任何僥幸的機會,承受了這一劍後,少女的手臂簡直是向地麵奮力斬去,她必須全力才能控製住這份趨勢,決計來不及回守空門。
所幸他不必和她換。
慢慢地,她的身體開始顫動,一下、兩下.由快到慢,肩膀抖動了起來。
失翠劍在石板上割出一道紅燦的火星,像是彗星的尾跡,少女也真如一道彗星。演示‘碧光’‘玉影’時的輕靈飄逸全都不見,此時她是道淩厲的快影,正是黃翡翠捕食的樣子。
她狠狠地將這銅板大小的東西按入到傷口之中!
四目相對,少女凶狠地下睨著老人,老人手臂上勁硬的肌束鼓突,衣衫下不斷有血流到地上。身體中的那場暴雪終於被消磨殆儘,他的真氣所剩無幾,腹腔中,也不知還剩下多少東西。
一點白皙進入了視野下方。
這一劍八成可以直接貫穿少女,但老人也做好了被擊偏的準備,他隻以小臂發力,固然有“足以”的原因,但也是幾乎裂成三塊的上半身確實難以支撐更多動作。
黃翡翠的第四式,難度的第二個台階,也是和裴液論劍時少女所能用出的最強劍招。
一切倚仗都會枯朽。
那一刻少年的這句話回蕩在耳邊,少女怔怔地重新審視自己。
不及喘息,餘光瞥見老人手一動,她立刻立劍於脖頸右側。下一瞬,那鷹爪般的枯手就扼上了她的咽喉,將她的身體死死撞在了牆上,雙腳懸吊在地麵之上。
少女纖細的手已按向他的胸口。
少年卷進來,不是一場助拳的事,即便能活,他的整個人生軌跡也會被攪得粉碎。
然而,老人眼眸陡然一張——少女的劍沒有回斬。
這樣的換傷很難說誰占便宜,兩劍的威力差不太多,少女雖然真氣薄弱些,但老人畢竟已是重傷之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