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琉璃6000字,為盟主ouuuu加更)
仙火,歡死樓與火種完成共生後才能掌握的術,令天山陸雲升吃虧後時時謹慎的殺招,忽然於少年麵前露出了它鋒利的獠牙。
當時一蓬就灼傷了陸雲升肩頸,而此時的規模簡直數十倍於當時!
裴液絕然無從得知這份手段。
他奮身向老人縱去,但沒有一樣倚仗可以令他爆發出不屬於自己的速度。等同於二十條經脈的身體在此時根本不夠看,老人立在火焰之後,而少年眼前的火幕先一步彌合,淹沒了一切。
這一下至少消耗了老人五分之一的真氣。
其實兩三蓬就足以傷到對方,但他既然放棄了長杖,自然也不會再用幾蓬火焰和這個少年做任何技巧上的追逃博弈。
七生,不會再給你嘗試的機會。
看著明亮的大火包裹了少年,老人垂下手,他畢竟不是要真的直接殺死他。
他向前走去,然而剛踏出一步,忽然頓住。
背後飛來了呼嘯的一刀。
老人擰步轉身,背後的景象入目,一瞬間他仿佛又回到昨日的捉月樓,少年咬牙眥目的表情和當時如出一轍。
連手中的刀也是。
——
高溫在一瞬間令裴液毛發蜷曲,他看著眼前彌合的火幕,寒意攥緊了心臟。
這絕對是致人重傷的溫度,他咬緊了牙關,真氣從丹田湧上皮膚,然而下一刻,高溫就要突破這層薄弱的屏障。
火幕層層圍裹,老人並不欲直接燒死他,因此他其實是被鎖在了一個火焰牢籠中。
在這裡麵待上一息,他就會重傷癱倒,而若要穿過火幕衝出,那一瞬間的直接接觸,導致的結果會更加嚴重。
但他當然還是要衝,他一定得以尚能行動的狀態出去,他距離殺死老人也隻差一步!
在被包裹之後,裴液根本沒有放慢一點速度,眨眼間已靠近邊緣,更加難以接近的火熱灼燒上臉頰,簡直像是把頭伸進熊熊燃燒的灶台裡。
火舌已然燎上鼻子,而少年仍在貼近!
也就是在這時,鼻尖尖銳的痛意點醒了什麼,“高溫”和“火焰”這兩個概念經由身體的感知傳到了大腦。
裴液猛地靈醒,失聲叫道:“小貓!”
而在他想到這一點的同時,腹中寄生的仙靈也已查知了這裡的情況。
沒有任何回答——或者是來不及回應——丹田中,那螭影盤踞的鑄造一半的“巢”驟然分出來幾顆小芽。
下一刻,體外的火焰突破了少年薄弱的護體真氣。
火舌狂暴地湧入,但裴液感受到的,卻不是恐怖的高溫,而是清涼的夜風。
那些炙烤仿佛從未出現過。
“怎麼回事?”黑螭的聲音此時才響起,也正如清涼的夜風,“怎麼打起來了還不叫我,想什麼呢?”
“.”
“又啞巴?”
“.不是。”裴液輕喘一聲,整個人已從火浪中飛出,“我在想,剛才要是真的穿過這玩意兒衝出去,腦袋非得變成一個炸鹵蛋。”
——
場上。
楊顏知道自己是在送死。
裴液說他能殺這個七生,楊顏這時確定他是在吹牛逼,因為現在他估計被烤熟了,而這老賊看起來完好無損。
但沒有辦法,他們本來是要定好配合和計劃,主動出擊的,現在老人卻不知為何忽然而至,聽到動靜時,他都已鑽進被子。
提刀趕出來,就已見到這副情景,顯然是無力回天了。
但沒辦法,少年是不可能躲在陰影裡不出來的。
和當日白竺村的裴液如出一轍,隻要離開,窮奇根本就不會注意他,就像它也沒有吃掉所有的村民一樣。
但裴液還是留下來出劍。
而楊顏更有一份偏激,即便背負著深仇大恨,你也無法跟他談什麼忍辱負重,看見裴液被火焰吞沒的那一刻,身體就已經自行奮刀而上。
老人眼皮一抬,身形未動,長杖送出。
如果裴液在他眼中是條牙齒不利的毒蛇,那現在麵前這個最多算個有點兒硌手、得多劈兩刀的王八。
剛剛的火焰可能會驚動一些不該驚動的人,老人這一杖的奮力毫不留情,他猶然記得這人的刀對力量的詭異吞取,所以他這次一手持杖捅出時,另一隻手已經握上了這杖的初端。
少年兩招後死去的命運已經確定,除非他有兩柄刀。
楊顏確實沒有兩柄刀。
但武場上還有一柄劍。
身後的火焰忽然消去了一切溫度,老人驚愕回頭,照亮武場的火蓮之中,破出了一個少年。
他身周的火幕被擰成了三四條焰流,往身體中彙聚而去,而在這道身影背後,更多的火焰仍連成一張大幕,被焰流牽係著,仿佛飄卷的大氅。
宛如鯨飲吞海,他在吸食仙火!
很難講這一幕對老人的衝擊是否比剛才的劍意更大,總之在這樣被前後夾擊的情景下,他還是呆愣了一瞬。
裴液縱身而上,一劍刺出,毋庸置疑,這是第三次的【雲天遮目失羽】。
在烈火照耀下,少年逼視了過來。
就算一百次,老人也知道自己解不開這一劍。他倒是可以躲的,離開這一劍籠罩的範圍,誰也追不上他。但隻要還想殺這個少年,他就不得不麵對這一劍——仙火本來可以免去近身,但它被他吃了。
但他這時還是應該躲,因為這次不是少年一人了,另一邊,一柄足夠強硬的刀正奮力而來。
自己陷入黑暗的一瞬間,一刀一劍就會並力斬上喉嚨,他不敢保證【鐵衣】一定能撐住。為了保命,他應該暫避鋒芒,閃躲開來,先用【仙火】除去這王八,然後再料理毒蛇。
但他沒有躲。
因為沒太多時間在這裡和他們糾纏——他本來打算就那樣走過去,順手就拿下果子,然後離開的。
也因為他意識到自己到目前所有的被動都來自於過分的謹慎。
他是七生。
隻要一次正常的招式交換,他就能拿下一條人命,但他一直不敢博弈,總是以自己不冒一點風險為先。
於是他就像一道不會動的、等著對方不停轉換方法破解的難題。
如今,對方已經要開始第三種解法。
那無可抵禦的黑暗再次壓了上來,老人的心再次被攥緊。
在這樣的緊縮中,老人想起一段遙遠的記憶。
幼年練劍的那段日子裡,常常有一個定力的練習。他脫掉上衣站著,師傅會以針尖刺他,大部分時候是皮肉,有時候甚至是眼睛,他要平靜成一具木石才算合格。
他當然可以用真氣控製眼皮的閉合和肌肉的攣縮,但那沒有意義,隻要在那針尖到來前,心臟仍然會猛跳一下、思緒仍然被它攫獲,便不算過關。
因此這個練習一定要在摒除真氣的情況下進行,它真正磨練的,是麵對危險時的對敵之心。
如今他早已可以在針尖之前麵不改色,但直到麵對少年這一劍時,他才發現幼年那下意識的瑟縮和躲避還是在支配著他。
不會再有第三次了。
你這一劍就算可以永遠靈驗,我也不會在這劍意麵前當第三次烏龜。
我已經撐住了伱兩次的殺招,但,你們誰能撐住我一招嗎?
此時一前一後,兩名少年飛身而來,不必懷疑,那可懼的黑暗下一刻就會降臨。
而老人同時向兩人出招。
一杖仍然擊向楊顏,沒有絲毫收力。
他已清楚地知道,隻要自己不收回攻勢,就沒有人能在這攻勢的逼迫下向自己發起進攻。
但現在的問題是,他用什麼來抵擋裴液的接近呢?
掌嗎?
一寸長,一寸強,這樸實的真理是公平的,掌還落不到少年身上,劍尖就會先一步貫穿他的咽喉。
老人隻平靜地看著少年仗劍而來,在他起手的那一刻,老人握住長杖初端的手忽然一掣。
竟有一道雪亮的長芒被他抽了出來。
一柄極長的劍!
隻靠臂展根本拔不出來,老人同時將長杖向前方送去,才令它脫出了劍鞘。
這柄劍倒也不是長得太嚇人,它隻占據了長杖三分之二的長度。
剛好比成江宏的【嫁枝赴宴】長上一截。
所以那一夜,這一劍將成江宏釘在樹上時,男子的表情簡直在絕望中透出些自嘲。
此時,它再次突然地現身,而此時,少年看著長杖刺向楊顏,正以意劍起手、全力縱身飛來。
這當然是絕佳的機會,長杖和真氣都被楊顏牽製,少年當然要出劍!
出劍就要近身!想要刺穿敵人的咽喉,就更要近身!
老人等的就是他送上來。
就在這樣的猝不及防中,老人快如閃電地掣出了這柄長劍,刺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