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吐露
諸人目光挪向無洞。
“既為奇,則是無充足證據之推測——諸位應能看出,歡死樓的處境很不好受。”
裴液怔。
啊?
屋中好像無人有和他一樣的疑惑,但所幸無洞繼續發言:“十枚魂珠,西隴失卻三枚,此處失卻一枚,湖山欲得之物未成,追緝又遇吞日——結合七蛟口供推測,博望之事,很可能已是其決拚之行。”
“奪魂所竊之劍優劣不等,既有‘果子’之分,想必‘果子’為優,他者為劣,‘羊祜’當日必欲摘此果,想來是因歡死樓欲行之事,對‘果子’數量有所要求,而西隴那邊已不足以湊齊。”
無洞頓了一下,而後道:“但是他還是敗了。”
屋中一時安靜。
裴液這次倒是霎時了悟——歡死樓若要成事,就很可能再來!
如今天山和仙人台已然趕到,那歡死樓的力量,當然也很可能已經聚集在附近。
“這就是我請隋大人暫且留下的原因。”無洞繼續道,“他們或者還有多的奪魂珠,但當年連跨十三州列為第一的《玉翡劍》卻不是處處都有。”
安藏微一偏頭:“可我們如今已在博望,歡死樓還如何肯來?”
到時候即便開了玉佩,恐怕也隻能盯著發呆。
裴液眼睛一轉:“若我加入天山呢?”
一些早就在埋藏的情緒從心中蹦了出來。
大家都偷偷地查,那他一個無官無職孤苦伶仃的十七歲小孩,該怎麼去捉線索?
李縹青也有些沉默。
“.好。”
但很快,這有些熟悉的感覺就再次勾起了心中的事情,裴液頓了一頓,沉默下來。
幾位宗師目光落過來,裴液有些猶豫道:“前麵的事情已經討論完了嗎?”
“.”
三位大人當然知道“古傳之物”是整個漫延開來的案件的中心樞紐,他們也當然知道查出這東西是什麼是第一等重要的事。
而裴液失了真氣的包裹,此時簌簌一抖,真的吐出一句有些傻的問話:“那個.你冷不冷?”
“無、無大人”角落的少年忽然舉起手來。
石簪雪莞爾:“但這種東西其實極少極少——我就親眼見過,兩年前一門派的祖傳之寶被仙人台取走,那東西頗有邪性又至奇至珍,仙人台完全有理由收繳,門主已是心喪欲死。但三天之後,仙人台錄完冊子,卻是真的又還了回來。”
石簪雪真氣一撐,將她也納了進來,李縹青放下板子,抬頭對女子勉強一笑。
“這不是嗎?”裴液瞪眼,倒底知道自己身處何處,沒把詞吐出來。
它們並不是在任何事上都站在一起,門派和朝廷之間,一直存在著微妙的拉扯。
怎麼就完了?
“安司風回去之後,請儘快了解案情,台中遣我配合,少隴此案便是你我並力偵辦,希望可以暢通無礙——可惜隋大人公務繁忙,不然事情會好做許多。”
“.衣裙都濕了,你還傻乎乎舉著塊板子乾嘛?”裴液沉默了一下,對少女露出個笑。
“好,那便彆過吧。後日,等兩條正路有了眉目,咱們再行一次集議——”
安靜。
裴液緩緩偏頭:“?”
諸人輕輕點頭。
也就是在這時,他目光一滯,瞧見前麵柳樹下,青裙的少女兩手舉著塊板子遮在頭上,正安靜地看了過來。
“我是天山弟子,自然是隨安師叔的,裴公子卻是自己一方。”
李蔚如和安藏在前麵聊著,裴液跟在後麵,腦子裡仍在想著玉佩的事。
“裴公子說笑,這和你加不加入有什麼關係呢?”
李縹青正要笑,忽然想起沈師姐的教導,頓了一下,輕聲道:“嗯有點兒.”
但現在在這位女子麵前,對方白衣勝雪,秋雨寒葉之中纖塵不染,明潤的麵孔如仙如瑜。而自己精心挑選的裙子已經有些狼狽,隻舉著板子保護著紮了一個早上的發髻,正完完全全是仙子麵前的凡人。
他是乍遇寒雨,但五生的少女怎麼會怕這點寒意。
歡死樓當然不一定相信,他們也無法令歡死樓相信,但誰也不能否認,確實有這份可能。
“石姑娘不是也整場不講話?”裴液有些神奇地伸手摸了摸空處。
天山、府衙、仙人台。
不過少女慣會調整自己的心緒,抬起頭輕輕白了他一眼:“頭發一著雨就塌亂了,你是不是傻啊。”
然後裴液走出來了,又是和這位清冷高淡的天山女子融洽說笑。
怔了一怔後,他抬手輕輕揮了兩下。
“所以我最後要說一句話嘛。”裴液笑。
無人說話。
這雨實在已下了有一會兒,街麵濕如油光,冷樹寒翠,遠方一片濛濛的霧氣,那是寬平的捉月湖麵。
這副畫麵落入眼睛,少女的心情乍時就猛地一落。
女子清高而美,是天山八生驕子,地位修為都遠遠超過剛拿了個偏州秋魁的少年,令她含笑而氣,裴液心中其實暗暗有一種孩子氣的微妙得意。
裴液和石簪雪站在一起,撂下的這句話就有些真切地傷到了她。
於是在這寂然的氣氛中,裴液頓時驚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仙人台若不收繳,這“古傳之物”當然還是歸於湖山劍門,但屆時師長已逝,湖山劍門又歸於誰呢?
裴液這時聰明了許多,沒再多言,雨水稍緊,前麵兩位宗師轉入了側麵的屋閣,裴液和石簪雪則繼續向前,在稀拉的滴答中,已出了仙人台厚重玄嚴的大門。
裴液搖搖頭:“不。”
“我偏要加入,還要做你們池子的真傳。”
女子含笑挪步:“那便不打擾了,下次有機會再請裴公子暢談。”
看了他身上的外罩一眼。
安藏與隋再華各自點頭。
裴液忽覺雨絲涼意一消,回過頭,卻是石簪雪白袂飄飄地走了過來,真氣在身周辟開了一層無形的隔膜。
——裴液出門絕對想不到自己在等他,剛好給他一個驚喜;不遠處就是捉月湖,天上又垂下濛濛的雨絲,湖上劃船,四周會是一片安靜的霧濛,好像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們兩個;自己也準備好了有趣的話題,對於如何自然地劃轉到讓人臉紅心跳的話題上麵,她有五條話語搭成的路子。
“這要西隴道的配合,我們暫時出不上什麼力。”
隻餘下安靜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