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鯉躍
就像一座經年的巨大蜂巢,馬蜂們隻有平日出巢時見彆人對它們緊張躲避的樣子,從來沒想過有人敢一拳捅進巢裡。
院中坐立近二十人,縱然剛剛已聽見門外護院的怒吼,但下一刻看到這座象征著威嚴恐怖的大門崩如朽木時,好幾個人還是按著劍僵在了原地。
但大門真實地鬆垮地呻吟著,少年就是目不斜視地走了進來。
一時喝罵質問紛亂響起,一位麵黑帶疤的絡腮胡子舉一杆長刀直指喝問,然而提著帶鞘之劍的少年一言不發,他抬頭看著龍門樓,仿佛隻長了雙腿,徑直大步而行。
絡腮胡子鈴目圓瞪,一踏桌子,長刀斜仗就直迎而上,鬢發獵獵之下,虎勢洶洶如火。
鄧水萍,狄非手下第一堂主,今夜院中護衛正是他來當值。他既然撲上,愣怔按刀的漢子們也立刻有了動作,鏘然拔刀之聲連成一片。
一時十七八人直衝、淩空、踩牆,朝裴液一擁而上。
白刃繚亂。
鄧水萍正在第一,八尺長刀幾乎劈成一道滿月,勁力割開四周空氣,迫出尖銳的嘯鳴。
裴液劍鞘抬臂一轉,架住這當頭劈下的刀刃,一劍砸斷了他的胸骨。
漢子身軀破袋般飛出去三丈遠,而同一時間,更多的身影相逆而上。
紛紛白刃,眼花繚亂,裴液長鞘在身周舞如一條乾淨利落的遊龍,每一片朝他劈來的刀光都麵臨一道失控的“鐺”聲,而每道“鐺”聲之後都是一條飛出摔落的身影。
柄端、鞘身、鞘頂,撞頂、揮擊、戳刺.少年每一次的進攻都足以使人失去力量,敵人是亂蝶般迎麵飛來,但五息之後,院中已無站立之人。
而少年從未停下前進的腳步。
他顯然已驚醒了整座龍門樓,兩道身影正從樓上一掠而下。
月色下,一人黑鞘長刀禦在腰側,身形已可看出沉悍的凝實,正是‘默虎’狄非;另一人則長扇在手,白衣飄帶,乃是‘血梅花’徐二。
狄非是老龍頭在時就有所聲名的大幫主,已在五生多年;徐二則是跟著寇鯉躍一路上來的年輕人,去年也已邁入五生。
兩人在七九城中,由來可以按下一切擾動。
此時在他們身後,身軀高大的寇鯉躍緩緩步至欄邊,手將一柄沉厚的長刀立在地上,低頭看了下來。
徐二在空中手臂一揮,三點寒芒拉成了三道細長的銀線。
“閣下拜會龍門樓,何不報上來路名號?”
一句話起聲是在樓頭,話尾已在裴液耳邊。
徐二一張白麵迫在麵前,臉頰的疤痕仿佛拉直,瞳中凶光完全破壞了這張臉的俊雅,令他越發像一隻瘦骨嶙峋的蛇。
他的進攻也確實如蛇一般毒辣。
裴液劍鞘在身前一轉,“叮叮叮”三聲,三條鋒銳細小的銀線一閃而沒。下一刻,一柄長扇已在裴液額前,頂末兩端包緊的寒鐵映出身後明亮的燭樓。
裴液偏頭側身一避,長扇從麵前點過,勁風吹起他的額發;手中劍鞘則往身後一格,正架住狄非力劈華山的一刀。
這是至此最重的一次撞擊,帶來的狂風蕩起了半丈的塵土,清亮的“鐺”幾乎蔓延了半個七九城。
下一刹,裴液麵前的扇子“蓬”然一聲,毒孔雀般張開了屏尾。
十九枚極細的毛針暴射撲麵,其上幽綠一閃而逝。
扇子本就是近身險兵,中藏爆發之機關就更是防不勝防,這個距離,少年足以感覺到扇子展開時帶起的風。
隻是針要比風更快。
徐二公子仗之屢勝的毒技,見過的人至今沒有一個活著,如今在看到麵前少年背手穩穩架住狄非長刀時,就毫不猶豫地蓬然釋放。
然而麵前的少年還是一副平靜的麵容。
他甚至沒有去看麵前的小針,背後的狄非明明正再次蓄起一道足以斷腰的半月,少年卻忽然朝徐二轉過了頭。
唇齒微啟,一個幾不可聞的音節從他口中迸了出來。
徐二怔了一下,才分辨清楚,那是
“火”
在瞳孔驟縮中,爆開的焰流從虛空中轟然迸發而出,被壓縮得幾乎濃鬱如液體的火焰,從少年側頰開始噴發,蕩起了縷縷額發,淹沒了長扇,淹沒了幽綠的毒針,淹沒了徐二持扇的臂膊。
淹沒了他整個身軀。
爆發而出,一掠而過,狂暴的熱風推開了一切,這一瞬間,火亮在每個人麵上都映出升騰舞動的橘。
但下一刻它蕩起的隻有少年腦後的黑發。
裴液轉身,狄非第二刀正淩麵而下,裴液連鞘上揮而擊,同樣凶猛的兩股力道乍時錚然相撞!
分不清是誰占了上風,因為在結果尚未落定之時,銀光就已鏘然出鞘。
秋水明月般的劍身貼著長刀一掠而過。
熱血無聲蓬開在空中,狄非瞳孔驟縮,已失去了長刀和小臂。
在人生四十年裡,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劍光,宛如薄冰閃爍便化、玉夢乍然破碎,那姣美一閃而沒,危險的鋒利才被後知後覺。
裴液隻出一劍,歸鞘時已拈住空中的長刀,注滿真氣,旋身一擲,明刃一劃而過,貫穿了下麵那顫動站起的人形,將其腹部釘在了牆上。
回落,劍鞘嘯聲一砸,空中失力的狄非遠遠撞在了牆上,捂臂蜷縮摔落。
裴液落在地上。
兩名五生已站不起來。
樓頂寇鯉躍依然俯視著,一動不動,隻是手上沉重的長刀已緩緩出鞘。
“靈術.”男人沉厚的聲音落在了院中,“術士,你是什麼來曆,和龍門樓又有什麼仇怨?”
沒有人答話。
月光、火焰、燭明,三色輝映之下,少年抬起一張清晰的麵孔,一言不發地看著樓頂的男子。
安靜幾息後,他緩緩抬起了手。
輕輕朝他勾了一下。
寇鯉躍麵色猛地一沉,頂樓欄杆驟然炸開!男人長刀拖在身後,虎獅般一掠而下!
divcass=”ntentadv”裴液一瞬間就挺劍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