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見聞
出了州衙背好雙劍,從張君雪手裡接過馬韁。
“好了嗎?”張君雪主動問道。
“好了。”
裴液點點頭,兩人繼續向前走去。
這次是去長道武館。
沿街走了許久,一路上有許多沒聽過名字的鋪子,還有各種令裴液目不暇接的建築,直到街邊接連的房屋忽然中斷,前方視野陡然開闊,原來到了一片巨大的廣場。
這次張君雪的步伐放慢了,她的目光一直粘滯在廣場中的某處,直到穿過整個廣場之後,她才低聲道:“這就是武比的地方。”
“唔。”
又走了一段,轉入一條支路,行至儘頭後一轉,舉頭一看,“長道武館”四個大字已掛在頭頂。
牌匾之下,威風闊氣的大門紅漆如新,寬闊能進車馬,兩尊石獅子比奉懷縣衙門口的都要大了一圈,裴液嘖嘖了兩聲,這排場和他認知中的“武館”幾乎是兩樣東西。
張君雪上去拉起獸環扣了扣,不一會兒便有一個勁裝漢子從裡麵拉開了門。
張君雪說明了來由,遞過去一張憑證。
那人接過一看,“哦”了一聲道:“徐穀張君雪是吧,晚來了三天,無礙,給你留有位置的。”
然後裴液上前一步,把常致遠給他的推薦條遞了上去。
那人也是接過一看,卻是微微蹙眉:“白司兵的舉薦.這倒沒有問題,跟著學便是。隻是你算額外來的,我們房舍沒有空餘了,你得自己在附近尋摸個住處。”
“行,今日還有訓練嗎?”
“今天先不忙,伱先找地方住下,明天一早再來一起訓練就行。”勁裝漢子說,告知了裴液每天早晚的時間。
“小兄弟是從奉懷來的?”漢子看了眼舉薦信,“這一路上勞累了,今天可以先休息休息,四處逛逛,州城還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的。練武也要勞逸結合,明早帶著最好的狀態來就行——哪有客棧?沿著街走,很多的。”
於是裴液便先和張君雪作彆,牽馬離開了這處武館,往街上找去。
此時太陽最光亮的時候又已過去,天色將將黃昏,裴液牽馬馱包地走在陌生的街上,看著眼前來往的陌生的人,倒還真有些舉目茫然。
但很快他選了一個方向,沿著街邊而去。
那漢子說的對,即便隻這樣沿街閒逛,於裴液而言都有許多可以新奇可看的地方。
更寬闊的街道,更規整的屋瓦,長長的車馬隊伍,來往的各色裝束的人,沿街叫賣的從未見過的吃食裴液三文錢買了兩張灑滿了芝麻的薄餅,嘗了嘗確實又熱又香。
再往前走著走著,街右側忽然不再是比鄰的房屋,而變成了連成一片的院牆,沿牆向前八九丈遠處開著一扇門,一些儒服的年輕男女正在說笑著進出。
裴液走近後抬頭一看,門上掛著個牌匾,頭一個字不認得,後三個是“芳書院”。
教人讀書的地方。
他打量這些黑冠白衫的讀書人,有的也向風塵粗服的他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有個士子在門口立著小桌和木架,架上貼著一張寫滿字跡的紙幅,裴液辨認了一下,當頭五個大字是“吟風亭詩會”。
“彆夏迎秋,弄劍試墨。金秋武比在即,我們已占下了吟風亭,哪位同窗有意,明日黃昏可來一同對詩啊。”
裴液便見有人駐足那士子麵前,相互拱手一禮,禮畢問道:“方同窗,這詩會可是武比為題嗎?”
“不錯,總是蓮月柳風之類,不免煩膩,正好武比將開,咱們此次詩會意在金鐵之清硬。”
“唔!”來人頗感興趣地輕輕一錘掌,“方同窗,我有一處不明,這武比還未開,武者們也未趕到,咱們以何取材呢?”
士子一笑:“總有趕到的武者嘛。我們已拿到了此次武比的預名單,咱們拿著這名單去客棧等處延請武者留名,之後各選一人,對名作詩,詩之高下便是一比,得票最高之人,咱們便一齊舉薦他去參加鷺洲詩會。等到武比召開,咱們再一同持各自之詩照名觀看,誰的‘詩中人’排名更高,便又是一比。”
“唔,這個玩法有意思。”那人眼睛一亮,回頭招呼朋友來看。
年輕儒生們來來往往,彼此打趣笑談著,裴液不自覺便已立定看了好一會兒,終於勾了勾嘴角,正要離開時,卻聽那士子叫道:“少俠,這位少俠!”
裴液回頭詫異看去。
隻見那士子左跨一步挪出立架外,捧手躬身一禮,直起身後看著牽馬馱包的裴液試探道:“敢問,少俠是來參加金秋武比的嗎?”
裴液拱了手:“是。”
那士子頓時瞪大了眼:“還真這般巧!敢問少俠名諱?”
“我叫裴液。”
“裴液.”士子想了下,對這個名字好像沒有印象,於是從懷中抽出一張寫滿了名字的紙來,在上麵並指尋找。
目光一直遊到最底部,“奉懷裴液”四個字才出現。
奉懷士子麵色停滯了一下,但很快一揮手露出一個笑來:“無礙!少俠可願意在我們詩會箋上留個名字?到時我們會給少俠作詩的若實在無人作詩,武比之時,我們也會給少俠助威。”
說完在桌上攤開一張硬箋,拿筆蘸好墨遞向裴液。
裴液走過去,猶豫了一下:“要親自寫嗎?”
“自然!少俠留下筆跡給我們,我們作完詩再還贈少俠,這才是桃李瓊瑤之交嘛,若我們自己隨便選人作詩,不免顯得太自作多情——哦,少俠是不會”士子有些懊惱地一拍腦袋,“抱歉,那,我為少俠題名,少俠留個指印也可。”
“沒事,我會。”裴液提起筆,自己的名字算是他寫得最好的兩個字,當下一筆一畫地寫在箋上,雖然仍是笨拙,但也算清晰。
士子捧起這張箋輕輕吹墨,欣喜道:“那少俠就是我們的第一位與會武者了,祝少俠兩旬之後取得佳績!”
裴液笑,這種儀式於他也有些新奇,拱手道:“兄台叫什麼名字?”
“哦!抱歉抱歉。”士子又一拍額頭,扶了下冠帽,正容拱手道,“在下方繼道,博望本地人,虛度二十又一歲,與君初見,望日後多承珍教。”
裴液也拱起手,張開嘴沉默了一會兒道:“你好。”
——
彆過方繼道再往前去,走著走著,他發覺行人的衣著漸漸變得講究起來,葛麻漸少,綢緞漸多,顏色不再隻有灰白褐三色,開始鮮豔起來,裁剪也成了各種裴液未曾見過的新穎好看的樣式。
街邊的房屋也漸趨寬大彆致,不時有漂亮的獨棟小院,甚至連腳下的石板路都好像平整了一些。
再往前走,兩邊的房屋開始變成了各色商鋪,裴液看著看著,忽然見一家商鋪正搬出一幅人像畫來,張貼在了門前。
他好奇地一看,是一個持刀挺立之人的全身像。
畫上之人濃眉大眼,麵容堅定,身穿一身裁剪合身的武服,武服正麵寫著四個大字“鼎運商號”。
裴液抬頭一看,這正是一家糧油鋪,牌匾右側豎寫著同樣的四個字。
目光再回到畫像上,旁邊有幾個粗筆楷體“九月初七,且看鼎運常越破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