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官匪三合一,為盟主尊師重教李火旺加更)
他可以立刻下去追上少女,雖然那也意味著把披著薄薄偽裝的自己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他一時真的有這種衝動,因為這件事情就差如此一環,隻要拉住這位幫手,把該說的都告訴她——那老人就藏身樓上,請你組織起人手來拖住他,裴液已經去報官了——自己能做的就做完了。
有同伴共同麵對強敵的感覺他剛剛已體會過一次,拖著傷軀獨自承受這份壓力的感覺也實在並不好受。
但楊顏還是沒有動。
他死死地按住了自己想要邁出的腳步,不肯抱有一絲僥幸。
隻是上去說兩句話,也許不會有人記得、也許留不下什麼痕跡、他可以隻短暫地出現一下.總之隻要賭一把,這件事情就可以完美地解決!
少年將這些想法仔細地一一清除出頭腦。
狼不止有凶惡的獸性,也有足夠的耐心和冷靜。
絕對、絕對、絕對不能冒這個險。
他一直將自己偽裝下的身份守護得很好,他需要它是清清白白的,絕不能沾染一點血色。
攔住他.楊顏在心中構想著。那老人走出樓,自己拔刀飛身撲下這思路至此戛然而止。且不提自己能在那老人手下活過幾合,就隻說若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用刀,自己還不如回身去找那黃衣少女。
楊顏知道自己沒有幾下好撐了,老人已將及脊背,在一個拐角之後,脫離眾人視野的一瞬間,他立刻再次回身引刀而斬。
麵前就是迎麵而來的武官,這次老人終於沒有再回頭,放棄了擊殺他。
所以他把老人放到前麵,這樣就算趙參軍先盯上了自己,那老賊卻不會對趙參軍放心,他們兩個隻要一人有所動作,就會先行纏上。
在三樓等著,老人一出門就當頭澆下?
這種把戲楊顏自己都不會中招。
——我把這危險的凶犯送到你手裡,也算做了一回戰友嘍。
楊顏按住腹中那根斷裂的肋骨,不讓它被身體的搖晃抻動,弓身大步往回跑去。
於此同時,由於忘了管理目光,老人已察覺到他直直的注視,停步轉身,抬頭望了過來。
此時,他隻有一個目標——逃!
逃命!
少年放空的那一劍仍在前行,已將要觸到缸壁之上。
少年身上亦是色彩繽紛,他顧不得這個,缸體炸裂的一瞬間他整個人就已開始退縮。
那老賊此時仍在樓中,而且身披彩漆,無論如何也不能走脫了!
喜悅翻湧上心頭,但此時畢竟還不是放鬆的時候,身後老人凶惡逼來,而前麵正飛上來的麵無表情的男人,楊顏亦對他抱有相當的警惕。
但這一次,他的刀在老人麵前失去了魔力,老人身形一倒,蛇一般從地上滑近了他,腳一抬,踢在了他持刀的手腕上。
他從未忘記自己同樣見不得光的身份。
他靜立著,某種氣勢又開始在他身體中醞釀。
仿佛去抓一個竊走了重寶的小偷!
楊顏全力往回奔去,口中竭力大喊“凶犯在此!”,身後的窗扇仿佛被一道狂風狠狠地撞入,“咚!”地甩在了兩邊牆上。
然後趙參軍隨手一指,一位官差綴上了那老人。
他他媽怎麼可能綴得住?!那身手連四生都不一定有!
“還要再抬嗎?”
東門的廣場上,人們正絡繹不絕地走出去,忽然發生了如此的爭鬥,大多數客人都想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博望園既沒有攔阻人們的能力,也沒有攔阻人們的立場,實際上他們也根本沒想做攔阻。
忽地,他心中電光一閃。
真的已近乎絕境了!
楊顏怔怔地看著這幾缸色彩豔麗的塗料,一個天馬行空的想法出現在腦海中——如果,自己“標記”了那老人呢?
若能把一缸顏料嘩啦澆在他的身上.自己就不必再忙著阻攔,因為即便他離開了博望園短時間內也無法消失無蹤;自己也不必再追求一呼即應,即便園中那些武人反應慢些,等趕過來時也不會丟了老人的蹤跡。
楊顏含笑想著他忽然神思一僵。
這話老賊一開始估計七信三疑,被彩漆潑了一身後再聽應當是九信一疑,但哪怕他九成九信,此時也不會放棄自己這個唾手可得的人頭。
兩個仆役隻以為是自己漏想了什麼,腦子還沒轉過來,身體已一同扛了上去。
視野一角的這副場景令老人下意識皺了下眉。
他的遮掩不像自己這般總是千鈞一發,而是更加從容,也更加鄭重,他甚至有閒暇披著鬥篷上來喝酒。
divcass=”ntentadv”這意味著他平日都處在一個安全穩定的環境裡,不必如自己一樣時時擔心官差的追捕。但同時,他對這層身份的看重卻並不比自己輕。
聽到這聲音的那一刻,楊顏知道自己賭贏了。
自己的目標已經達成,老賊的目標卻還功虧一簣。
但這一喊又一定是打草驚蛇,李縹青他們雖然會立刻趕過來,但這人也一定會更快地一躍離開園子,從此失去蹤跡。
至今為止隻有裴液穿透了自己的偽裝——他將那個名字告訴了他,因為那時在山上他就已經見過自己的臉。
至此,他已將少年的整套動作看儘,下一步就是撥開這小螃蟹的鉗子,一刀刺入之時。
哈!他還沒來得及走!
但.也已離開捉月樓四五丈有餘了。
心中一片空蕩。
好在彩漆雖然顯眼,但倒也反過來為他加了一層偽裝。趙參軍一雙虎目看了過來,楊顏不知他是否認出了自己,總之腳上動作沒有絲毫怠慢。
下一刻,缸碎漆炸,朱紅、碧青、金黃,絢爛的顏色向整個房間洶湧釋放!
老賊!!
他果然已換了一身普通的錦袍,鬥篷也摘了下來。雖然又打傘遮住了頭部,但楊顏何須看他模樣,一眼就已辨認出這個身形。
但這些都是不得已之事,如今選擇權回到自己手裡,他絕不會僥幸而為,更不會破罐破摔。
然而正趕上一個拐角,少年已拐了進去,老人再次身形一折,整個過程他腳不沾地,真如飛在廊道之上。
當自己一反常態不想再留住他,而是轉身就跑時,老人敢放任自己離開嗎?哪怕隻有三分疑心,老賊也一定不敢接這個賭!
此時少年的推測得到了證實,他嘴角一咧,用最快的速度往回逃去。
但下一刻,他的笑意僵住了。
楊顏心急如焚,心中萬千思緒翻湧不已,他怔怔地看著那身影,油紙傘從上麵遮下連肩膀也籠罩其中。
而此時他的身體仍在向後閃躲,也因此,幾隻大缸從眼角滑入了視野。
老賊隻要和趙參軍一交手,便意味著他暴露在了朝廷垂落的威嚴目光之中,而藏身樓中的自己卻還有騰挪的空間。
——如果那劍戳上去,如果裡麵確實是漆,那這麻煩的一幕本是理所應當。
再次回到樓西的窗前,他先往遠處看了看,沒見老人離開的身影,才把疼痛的身體輕輕地坐在了地板上。
此時老人的眼睛一看過來,楊顏仿佛被窺破了心中的秘密般,臉色一白,倒退了一步。
而號召.剛剛他一吼之下,幾十號人沉默以對的場景猶在目前。
另一個隱患則是剛剛在樓外出的那一刀,被好多人遠遠看見。
看著這副行徑,老人深深鎖眉。他完全轉過了身,在原地靜立了一息不到,繼而竟然毫不掩飾行蹤,一掠向捉月樓飛去,鷹一般凶猛地衝進了剛剛楊顏停留的那扇窗戶。
此刀的力量流走與尋常武功完全不同,它不是爆發,而是吞吸。
在進門的一瞬間,一道爆發的劍從左側襲來。
此時他更不會放過自己!
一股漆味兒鑽入了鼻孔。
楊顏嘴角勾起一道笑,冷、恨、得意、滿足.一時同時富集於他的臉上,他看著那麵無表情的中年男人,心中竟然生出一點兒親近。
他皺著眉看著窗外,思考著目前的處境。
一隊飛馳的騎士奔入了院中,他一眼看到那綴在最後的少年,正朝他揮手。
擔心老人也正在觀察這邊情景,楊顏來到樓梯口還喚住了兩個驚慌茫然的仆役。
哪怕在這種時刻,楊顏也忍不住咧嘴笑著抬手回揮,滿足和得意充斥了心靈。
自己當然還認得他,認得那張臉,如果他從樓下走出,自己絕不會認漏了。
這是一個在腦子中轉兩下就能想明白的謀劃,但老人沒來得及轉這兩下,腦海中隻剛剛升起一種不合適感。
於他而言,要單人留下鬥篷老人,便要解決上述兩個問題之一——要麼有阻攔之力,要麼有號召之能。
反正,自己一直是獨自麵對的,不過是又一次單人獨力罷了。
這一刀誠然難躲,但倒並不難接。
那等待爆炸的一劍在大缸深處釋放了它的力量,沉重的液體飛瀑而出。而在這一瞬間,老人甚至因為對這後果有所預料,並未做出什麼防禦的動作。
“再來一缸!”楊顏一揮手,三人又搬下去一缸。
他比自己要更加方便,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披著鬥篷!
眼睛驟然明亮。
隻要老人一出現在門口,這一劍便會在大缸處爆炸,巨大的聲響一定會引起許多人的注意,屆時自己便高喊“身上帶漆的便是凶犯!”
楊顏計劃成功的同時,也杜絕了自己的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