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舊案今結終)
“怎麼,一點兒光都沒有。”孔蘭庭劍鞘不離手,兩條眉毛皺起地望著前麵。
慘淡的月光透過薄霧灑下來,老石嶙峋,草野荒曠,一些巨大的不規則洞口黑黢黢地零落在上麵,望一眼都覺得幽冷。
“這座峰就是以窟為室的,峰頂天然玲瓏,石室都在下麵。”管千顏道,“而且現在人都走了,當然沒有人。”
“沒有人的話那東西再出現怎麼辦。”孔蘭庭還是心有餘悸,“咱們得快些報告給長輩們才是。”
“我覺得那東西可能就是防人偷渡的。”管千顏這時卻有不同的想法,“金印既然能下去,長輩們怎麼可能不知道,咱們現在悄無聲息上來了,說了豈不是自投羅網?”
孔蘭庭瞪大眼睛看著她:“你真是記吃不記打。”
管千顏狠狠敲了他一個板栗。
話雖如此,但如今這座峰柱確實冷寂曠然,兩人雖然從地底攀了上來,然而石柱孤立霧海,依然是四望無依。淡月冷霧,暗天嶙石,他們仿佛是渡過了危險重重的海,抵達了這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兩人輕緩地往下走去,來到了最近的一個洞口,回頭幾丈,還能看到一個巨大的鐵樁,那是鏈橋的連接之處。
轉頭道:“再往前,應該就是直通後峰了——彆逛了,快走吧。”
分明是人工穿鑿而出了,徑往下去,再沒有任何石室分叉,埋入地底的陰暗冷寂之感越來越重,這顯然已是遠離前廳的另一處境地。
如今看不見鐵鏈從霧中延伸過來,隻它光禿禿地立在這裡。
如今已是被打開的狀態。
“這盞燈啊,油倒是滿滿——”孔蘭庭忽然也意識到什麼,話語斷在了喉嚨裡。
“管師姐!”孔蘭庭沒有揪住,連忙跟在後麵。
“這根峰柱背麵有一處石牢,是露天朝著峰外開的,景弼就關在那裡。”
管千顏怔了一下,鼻翼好像真的捕捉到一點遙遙傳來的腥烈,但轉瞬就不見了。而那是執法堂過來的方向.
“是我脖子上的傷口吧。”管千顏摸了摸,“先彆管了。”
立時往前衝去。
話語也斷在一半。
孔蘭庭躍下來,眼前頓時一黑,確實,這裡台階都修好了,還擺放了桌椅,明顯是常被使用的屋子,如今卻一點燭火都無,隻靠幾個露天之處折射下本就淡薄的月光。
管千顏一言不發地看著麵前的石壁,就在兩柄劍鉤的下麵,石壁打磨光滑,一行字正刻在上麵:甲九柱居甲字之正位,南北交通,不論何時,須至少一當值在位,以應突變。
孔蘭庭卻沒有動,他有些茫然地望著峰外的霧裡,猶豫了半天才道:“管師姐,你有沒有聞見一點點血腥氣。”
也就是在這一刻,他們才忽然感受到那早已存在的諸多不對勁——桌後的椅子不是被正常的起身推開,而是被彈射般的大力推至後牆;墨筆沒有擱上筆架,而是直接落在了紙簿上,墨已沉下去洇濕了一大片;後麵的架子被什麼撞了一下而有些歪斜,上麵竟然有一道淩厲深刻的劍痕
“.不對,管師姐。”孔蘭庭聲音極輕道。
“沒事,他們走得急,蠟燭都沒熄。”管千顏鬆了口氣。
少女收回目光,當先踏入石窟之中,不一會兒壓低的聲音從下麵傳來,“下來吧,好像真的沒人了。”
空無一人。
“.什麼?”管千顏怔然。
管千顏看了一會兒,從她腰側又探出來一個忍耐不住的小腦袋:“管師姐,怎麼回事啊?”
“鏈子都收走了,應當是不在了吧。”
兩人一時全說不出話,忽然管千顏猛地一按劍柄:“景弼!”
但畢竟隻要有光,身負修為之人就能看清不少路,管千顏辨認了一下方向,兩人向前而去。
“哦。”
“.”
“走。”孔蘭庭雙手抱著頭,立刻道。
兩人緩緩向裡而去,石窟越加幽深,但一直寂靜無聲,整個峰上好像確實已經空無一人,隻剩他們兩人和那暫未見到的少年。
“又沒霧我迷什麼方向。”管千顏瞪他,“你走不走?”
“咱們去哪找景弼師兄?”
兩人放心地走進來,管千顏打量著四周,尋到牆上一張簿子,背手念道:“今日甲九柱執勤:戴啟文、莫昌——原來是莫師兄。”
但現在這名留守之人無論是戴啟文還是莫昌,都已看不見蹤影了。石板下部是一處已經空置的凹陷,管千顏這時想起來它是什麼——【蛇眼追惡】的休眠處,那是協助守獄的法器,並且能發出警訊,當值弟子遇險時可以將之激發。
離開此廳,是極長極深的一條隧道。
“好。”孔蘭庭立在另一張桌子前,聽話地轉身,嘀咕道,“這油燈倒是挺滿。”
前麵黑暗寂然的轉角處,正有一抹十分微弱的橘光透了過來,時隱時現地微微明滅。
“.”
確實如此,人顯然已經走了有一會兒了,這根蠟燭燃到了最底端,已經看不出柱體,隻剩一灘形狀,燭芯都將要淹沒在裡麵。
“師姐你知道路嗎,彆又迷了方向。”
兩個人的身體同時靜了下來。
兩人頓了片刻,對視一眼,貼牆悄步走了過去,管千顏來到門邊,小心翼翼地探進去半個眼睛。
空曠的室中,隻有兩副桌椅和一些簡單的用具,蠟燭就立在桌上,已經將要燃儘了,火光中飛出些縷黑煙。另一張桌子上則燃著一盞油燈,火光還很明亮,它旁邊的石壁上釘著兩個劍鉤,但上麵的劍已經不見。
管千顏快步走過來,就在這時,身後的蠟芯淹沒了在油中,隨著兩下明滅的“噗滋”徹底暗下去了。身前的桌上,火苗旺盛而穩定地燃燒著,盞中燈油清亮滿溢,幾乎要爬出盞緣。
兩人的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腳步不再小心翼翼,聲音也稍微大了起來,但走著走著,兩人腳步猛地刹止。
管千顏再次看到了石壁上的劍痕,但再往前走卻心肺一緊,隻見旁邊壁上,一條小臂長的鐵色蛇形紮入了其中,但身軀尾部俱已扭曲損壞,一部分玄紋仍在淩亂地流轉。
【蛇眼追惡】
管千顏呼吸發緊地看著這一處,飛濺的血潑灑在石壁上,鮮紅殷然。
“.”
不必再想,這裡一定是發生了什麼,隻是不知入侵者是誰,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景弼在牢中修為被禁,又手無寸鐵.管千顏一咬牙,兩人再次向前挪去。
隧道越來越短,那熟悉的霧冷已從通道儘頭傳了過來,血腥氣也漸趨濃烈,最後幾個彎角就在眼前,兩人再次輕巧地壓低了腳步。
然而從通道末端傳來的卻不是兵刃打鬥的聲音,而是一個細微的男聲:“都處理好了?”
“等你一會兒了。”
“那邊更重要些。”男聲低聲道,“——攔住他了嗎?”
“都派出去了,隻要快些就來得及。”
“那開始吧。”
“好,我去取畫液。”
話語就停在這裡了,管千顏正要再往前悄悄挪步,另一端腳步卻忽然先一步響起,朝著這邊徑直而來。
兩個人同時繃緊了身體。
此時已絕對退無可退,保持靜默的狀態下他們不可能退得比對方更快。
但這也確實是一個敵人落單的機會,管千顏以一種無聲的緩慢拔著劍,回頭向孔蘭庭遞了一個眼神,不管男孩有沒有看懂,總之她的身體已先伏低如雌豹。
然後這道身影從陰影中轉出來了,少女一切的準備都在這一刻被猛地截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