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明之戰下)
他是唯一一個不曾受傷從鏡龍中離開的峰主,也是最快抵達這裡的第三個人,此時一劍毫無迂回地直逼司馬。
好高妙的一劍、好明亮的一劍、好強的一劍!
———《廣成丹劍》·【日月參光】
若論“高深”二字,《廣成丹劍》是崆峒諸峰之中毫無意外的第一,在“劍藏”的融煉裡,閣老們也常常是以廣成峰而非元武峰為基石,蓋因其劍野開闊,道意深邃,更能包容諸多。
峰中弟子能學這門劍的人亦是十中無一,以至人們談起廣成峰,往往隻記得《鬆霧劍詠》。
但它確確實實地存在著,而在紀祖外隱、掌門內閉之後,師紹生也正是崆峒兩指之內的劍道門麵。
此時他從下從南而擊,正與從上從北的女子將司馬夾在中間,而其人剛剛斂劍,已不可能再組織一次那樣的強攻。
傾儘全力沒能從女子劍上取得戰果,那麼如今就要麵對這樣的致命的反撲。
“就與你之前提出的關於‘取劍’的設想一樣,隻不過,我們需要大量的心珀和足夠多的劍術——你知道有一種規摹圓形的方法,三條線可以圍成三角,四條線可以圍成四方,無數條短線,就可以得出‘圓’的形狀了。”
《莊子劍解》·【諸侯劍】
所以在殺掉他們中的一個之前,她無暇對那條劍龍出手。
遠處司馬顯出真身,暗冷的戲麵依然漠冷地盯著女子,手上卻緩緩鬆握了兩下劍柄。
隻有承擔著重壓,以傷換傷的搏鬥。
最純粹的殺意一瞬間充溢了整個世界,衣端止如同變為真正的神魔,紅蓮驟然鋪開,仿佛將整個劍界化為火海。
【劍界·太白】
難以想象的高溫從身後騰起。
另一邊暫失掌控的長劍被司馬抓住機會破開,一道鋒利的劍光又朝背麵而來。女子將手中槍尖朝其揚袖一送,靜凝的火海乍時怒湧著淹沒了他,明綺天轉身中從容握住劍柄,卻沒再借機刺出。
一杆嘯烈的長槍將空氣刺出了空洞。
但這或許也代表著另一個事實——他們認為,當這座陣真正完成後,並不需要人的參與嗎?
宛如龍嘯直刺女子麵門,整片世界的鮮烈殺意都朝她傾覆而來,萬裡火海之中,隻有一襲飄弱的白衣。
衣端止緩緩收槍,冷漠的金瞳深處壓抑著瘋狂,直直盯住了空中的女子。
然而,另外兩方的出手又太過暴烈和及時。
明綺天平靜地做著每一次換傷,《姑射》第一層的“冰雪身”實際也提供給她自愈的能力,但這樣白衣染血的樣子一定還是許多人沒有見過,而在這個過程中.衣端止終於肉眼可見地變得虛弱了。
衣端止則是另一個極端,男人仿佛永遠不會疲憊和死亡,冷漠瘋狂的殺意鎖定了她,無法與之做任何人類才有的博弈,他並不在乎自己受多重的傷,隻要不危及生命,他就隻有最暴烈的進攻。
太白主殺。
這一次的“從劍海破出”與第一次不同了,因為鏡龍不再是對著她一掠而過,而是化為劍海將她環圍包裹,抬目低頭,漫天俱是明寒的劍,女子幾乎是將一萬三千柄劍一一破去,令鏡龍不得不耗費片刻來整理自己。
她一手將背劍於身後,一手於身前掐訣,在這一瞬的無人打擾中,安靜地看著麵前這一幕。
但明綺天恍如未覺,繼續完成了剛剛的動作,飛在空中的長劍驟然拉出一條雪白的長虹。
這是完全的以力破巧,所幸,它還不夠摧枯拉朽地擊潰一切。
他同樣清楚地意識到現在的局勢。
造就了這一切的女子鬆鬆握劍,抬劍點上了朝她而來的仿佛無堅不摧的槍尖。
這一合破出劍海後的交手給女子留下了一道內傷,臟腑破開了一道指長的裂口。
一切變動都在片刻間發生,另一邊衣端止冷酷瘋狂的雙眸已再次盯死了明綺天,槍尖帶起耀目的、令人望之心驚的赤紅。
因為這魔人比明綺天更近。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筆直的明光從空中擲下,鏘然直撞在槍刃之上,這一槍有一瞬的刹止,師紹生得以勉強偏開要害,下一刻劍也被彈飛,此槍貫入老人體內,摧枯拉朽般的破壞驟然生效。師紹生膚發皆燃,在石台上重重一砸,去勢未止,從石台邊緣無力墜落。
而連這高溫都沒有給他更多體會的時間,因為與此同時升起的,是強大到令人窒息的力量。
但老人當然知道這時有進無退,麵上表情沒有露出絲毫變化——即便這一劍不敵,但隻要拖住片刻,劍主就會獲得一次背劍的機會。
司馬暗金的戲麵漠然盯著他,一劍已自身後而起,絲毫不避地刺出。
“怎麼拓印?”
在奉懷時女子曾猜測仙君能不能破此劍界,實際她自己在習得此術一個月後,就先想出了破開它的辦法。而如果界中之人正與劍界趨於同一種極致.那麼後果可想而知。
師紹生在這一瞬間意識到,不是他扼住了司馬,而是司馬扼住了他。
它無痛無感,沒有經脈,亦不會受傷,永遠完美的出劍,仿佛要和她比拚誰會先一步失誤。
幾乎隻在瞬息之後,一道急速的尖嘯就從山腹之外響起,下一刻這道氣流從石隧之中衝了出來,鏡龍立刻甩尾去攔,但片刻就被老人突破出來,紀長雲揚發按劍,出鞘之時,【劍海章】已朝那襲戲麵青衣傾瀉而去。
“靠這些心珀和劍術,就能拿到【大梁】?”
“【大梁】就是那個圓。”
近在咫尺的明綺天發絲已被槍風揚起,她明眸平視著眼前妖魔般的男人,一道純白的畫卷從她身後展開。
《朱蓮太液》·【火濯蓮子】
赤紅的火乍時瞬間淹沒了女子,而在那火海之中,一朵朵耀美的蓮花綻放開來,蓮瓣如一枚枚玉片雕成,那顏色紅如丹朱,純淨不似人間。
純白的世界驟然崩碎。
一瞬間感覺到的絕不是背部的灼痛,而是從體內燒出來的火,如同整個人被拋入岩漿。
與此同時,鏡龍再一次抵達,銀亮的劍海淹沒了她。
修潤的手指在這枚槍尖上一搭,真如拈一朵紅蓮,漫天火海霎時靜止。
如今整幅畫卷像是一枚枚破碎的雲片般飛散,開始的端點正是衣端止不可一世的槍尖,整杆長槍也如紙片般碎裂,而後是手掌、臂膊、身軀、頭顱.純白的殺意片片飛去,顯露出真實的世界,衣端止僵立原地,已化為一具布滿裂紋的瓷人。
難以想象的沛然強大驟然從對麵的劍上傳來,甚至沒有奕劍的環節,【日月參光】之妙根本沒來得及發揮,在碰撞的一瞬間師紹生就隻能死死持握住手中的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