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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居浪巔(下)(1 / 2)

第420章居浪巔下)

修冊的一天,是從早辰時到晚戌時。

在規劃者的匠心之下,整個過程確實條理光明,堪稱賞心悅目。

每一次名位變動都以“議”的形式公布:如果玉劍台討論過後決定啟議,清朗的聲音會向所有人陳述這一議的目的和緣由,而後涉及劍之高下則劍台試劍,涉及天賦高低則采集眾論,最終形成定論後,清朗的聲音又會向全場陳述這一議落定的理由,然後把名字敲定在名冊上。

有議無議的名位大約在兩兩之間,當然實際上隻要有一半名位需要重新確定,那麼另一半往往也要跟著變動,不過變動成功比例大約在六成左右,而且暫時沒有一個超出五名上下。

裴液和任子昕聊著,幾乎每一個提到的人名他都好奇詢問,引得任子昕有些奇怪地看著他,終於忍不住問道:“張思徹,你是什麼修為?”

“我六生啊。”

“.哦。”她有些猶豫道,“感覺你像沒有修行過一樣,怎麼誰也不認得。”

“我住得比較偏僻。”裴液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他這時是頗有責任意識——若要做那什麼【少羽監】,總不能對少隴江湖一竅不通,此時正好補補課。

“嗯能問下你的師承嗎?”

裴液頓了一下:“我所學混雜,沒有師承。”

“.奧。”

但就在這時,兩個人同時注意到,對麵海般的人群裡,開始出現一波波奇怪的浪潮。

明明此時沒有劍議在進行,但一種騷動在飛快地傳遞,前麵的人拿到什麼,然後四顧驚呼疑問,後麵的人則探著頭不停發問,得到什麼回答後又發以同樣的驚呼。

而在這種騷亂中,隱約可見一本本形製統一的小冊在人手中傳遞,拿到的人蹙緊了眉頭翻看,又有人驚愕地指給同伴

“那是什麼東西?”裴液好奇探頭。

任子昕也緊皺著眉頭,茫然搖了搖頭,旁邊那位飛燕劍門的魏姓老人緩聲道:“是仙人台的‘係羽書’。”

“嗯?”

魏老人看來:“仙人台刊發的一種小冊,為了將一些事情傳閱江湖,以望周知。”

“師伯,是什麼事情?”任子昕好奇問道。

“不一而足,有時是揭露罪行,有時是宣告秘事,有時是提醒,有時是警告一般都很值得一看,近些年江湖上也越來越重視了。”

裴液微恍點頭,而任子昕一偏頭:“啊,我們這邊也有。”

確實有,這一片的人群中也有浪潮湧了過來,人們傳遞著,很快到了飛燕劍門手中,任子昕遞給他一本冰涼的小冊。

巴掌大小,僅有薄薄幾頁,說不上精致,反而十分簡樸,幾乎除了白紙就是黑字,但每頁都暗印一片繁複精致的羽紋,而且紙張頗韌,不易撕毀。

刊發之日太新,封麵還帶著澀感,飄有淡淡墨味。

八個清晰端正的字豎寫在上麵:《少隴歡死樓結案冊》

“事曰:【歡死樓謀殺琉璃劍主】

涉事:歡死樓;崆峒;天山;琉璃劍主

事畢:崆峒傷亡七十三,柏天衢、蕭庭樹師兄弟身死,二代弟子江以通、席天機身死,祖師紀長雲伏法;天山司風安藏身死;鶴檢無洞身死;琉璃劍主重傷幸存;歡死樓誅滅。”

任子昕猛地抬手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大,如初一轍的驚愕如今也出現在她的臉上。

魏姓老人的身體同樣一凝,瞳孔縮起。

“這怎麼會.”任子昕喃喃道。

對於無數對崆峒之事一無所知的人來說,這些文字實在太過震撼,然而仙人台的口氣依然冷靜而簡練,一如往常許多次通報案情:

“崆峒紀長雲、柏天衢師徒為修劍藏勾結歡死樓,二十年來,放任崆峒為藏惡之地,琉璃劍主九月廿五問劍崆峒,突遭歡死樓襲殺。

仙人台鶴檢無洞、府衙少卿隋再華搜檢金玉齋,誅【孫】、【劉】兩麵,先查端倪。至崆峒,裴液已誅江以通、席天機二人,因定蕭庭樹之罪。

歡死樓行險爆發,琉璃劍主於劍腹山受伏重傷,裴液破陣、隋再華阻紀長雲一劍,琉璃劍主脫離崆峒。

衣端止、【司馬】入大崆峒追殺,事敗;紀長雲亦追殺,仙人台主章蕭燭至,事畢。

琉璃劍主護歸雲琅。

知會江湖:歡死樓【影麵司馬】逃逸,其人陣器二道皆在造化之境,已登階謁闕,現不知去向,提醒諸派防備。”

“天啊.”任子昕喃喃著,魏老人同樣驚愕難掩,而更遠的身旁,無論江湖弟子還是府城百姓都早已炸開了鍋。

因為對無數人來說,“崆峒”兩個字就已經足夠重了。

但凡某峰真傳弟子出些什麼事,都能在江湖上引起一陣波濤,何況是蕭庭樹和柏天衢?

這是何等傳奇的名字,完完全全地立在整個少隴江湖的頂端。

“紀長雲”三個字就更不必說,他是幾乎似真似幻地存在於傳說中,沒人知道他是否還活著,如今又有多強。

而現在係羽書上竟然說他們和歡死樓勾結,謀害的乃是那位天下聞名的雲中神人。

仙人台平鋪直敘,他們當然從不故弄玄虛,放與江湖知道的事情,至今沒有一件虛假。

寥寥數語之間便見風起雲湧,每一句話都足夠撼人心魄,無數人這才知道,就在剛剛過去的九月裡少隴江湖的最頂端竟然發生了如此慘烈的劇變。

一時甚至沒人在意麵前的選劍會,正進行的一議是四十三之李廷梧應至少勝三十九之曲平,兩位劍者飛落台上,卻隻有寥寥幾片歡呼。

一切都在騷動。

當然如此,縱然天才縱橫、針鋒相對,麵前也不過二十五歲以下小輩之間的切磋。有規程、有商量,可以妥當地擺在台上,供百姓歡呼笑談。

在這份沉重血腥的係羽書麵前,就如同一場漂亮的指上劍。

崆峒掌派、祖師山主,仙人台第一鶴檢、少隴新任都督.每一個名字都足夠令人仰視。這些手握權力的玄門在難以想象的風雲中刀刀見血地搏殺——他們其中的一位如今就正端坐玉劍閣唯一的主位,垂視著每一道劍議的進行。

仙人台原來在幾天前.破去了這樣一幕驚天之謀。

那些本應泰山倒塌般死去的名字,在這份係羽書上被輕描淡寫地扣以“身死”或“伏法”,沒人敢去想這件事的牽扯和烈度——那位天下問劍的雲琅少君,這個在整個大唐傳頌的名字.竟然重傷回山。

諸派交談著這份小冊,凝望著幾行字背後那濃墨般的風雲,而第一件被確定的事情是——崆峒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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