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又見故人
在他身被監禁的這些天,他不清楚這位少女身上發生了什麼,但很顯然,她剛剛那險快至極的一劍,僅僅是為了讓他看她而已。
風雨飄搖之下,冷酷仗劍的男人一瞬間僵滯,周圍世界化為靜止的灰白,李縹青沒有引爆男人胸口的那根燭火,【鶉首】在心海喚起,她徑直落入了他的心燭之境。
隨著燭劍越過一片片的幽茫混亂,場景無數次地變換之後,停駐在了一座墳前。
修築在一座山崖之上,崖下是一座木搭的小院,麵前則是蒼茫深幽的群山。
墳是新近修築,沒有枯朽的紙錢還散落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淚痕未乾。
李縹青偏頭一辨認,才認出這就是年幼的趙符。
此時他衣著簡陋,眼神也茫然怯怯,隻一個勁兒抹去眼中淚痕。
在他身旁,立著位持劍靜立的男子。
“斯人已逝,托體山阿,走吧。”男子低聲道。
趙符抿唇點了點頭,牽住了他的手。
李縹青將目光挪到他的臉上。她第一次見到這張臉,但五官卻是那樣的熟悉。
白衣少年時的意氣已消失不見,他的眼睛沉默而鋒利.瞿燭。
“我給你一筆錢,存在金玉齋,你每年取十兩,十年後可以全部取出,從此就可以在府城安家了。”瞿燭偏頭看他道,“往後就忘了我,誰問也不要提起。”
“.”
“行嗎?”
“.我想,跟著你——出人頭地!”
“.”
“俺爹一直說,想俺努力讀書,光宗耀祖!”趙符哽咽道,“可讀書也隻是跟張秀才一樣,住個破屋子,算不得有出息!俺想練武,想習刀練劍!”
“.沒有天份,隻是自投地獄。”瞿燭輕聲道,“我給你五年時間改變想法,如果你還是堅持再說吧。”
李縹青看著這一幕,顯然這就是一切的開始,燭火明亮地燃燒在這裡,趙符至今依然堅信著這份選擇。
“這就是你最堅持的事情.那麼這份信念支撐到二十年後.你要完成瞿燭的什麼命令呢?”李縹青低下頭,垂問這個小男孩。
趙符茫然抬起頭來,李縹青望入這雙瞳子再次穿越過無數的場景。
這種‘心中之心’的反溯已經進入心神太深,燭劍的光開始黯淡,對於《傳心燭》修者來說,這已有迷失於他人心境的危險。
但【五毒心燭】在這一刻堅穩地明亮著,【鶉首】在她和心燭之間拉起一條堅固的線,李縹青繼續向深處潛去。
重新躍回二十年後,地點已來到了博望,卻依然是一座墳。
隻是高大得多。
李縹青一怔,但沒有第二眼的機會了,【鶉首】亮起,冷雨打在臉上,她從心神境中退了出來。
趙符茫然醒來,眼神依然怔忡,但眼前的劍光頓時驚醒了他,【失翠】已飛去少女身後,麵前依然是空門。
他一愣過後陡然爆發真氣,向著麵前少女殺去。
然而“蓬然”一聲,猶如青花開放,李縹青垂眸推開了青傘。
雨夜中的花遮住了目光的交接,遮住了劍光,也遮住了她自己的身體。
於是趙符想象不到,也沒有機會目睹那脫手之劍是如何在少女身後劃過一道飄折至極的神妙曲線。
李縹青飄然退後,青色劍光從傘後一掠而出,現身時已是誰也反應不過來的速度。
流光射羽,一掠切斷了趙符的脖頸。
【玉翡劍·銜新屍】
李縹青合傘落在牆上,將其夾在腋下,伸手接住飛回的失翠,而後連水珠和血滴一同甩去。
“但我想,這些物證多半也沒了。
你永遠不能指望這個人的疏忽,他已完成太多不可思議的設計。
伱找到那間密室,裡麵恐怕隻是空空蕩蕩地留下一些可有可無的東西,不免開始反思我們的推測是否太過荒誕。
所以我們隻好用一式奇謀。
趙符。
博望州衙的司法參軍,他是勾連博望之中七蛟和歡死樓的扣子。
但他沒有留下任何馬腳,還準備了一套因為收受七蛟賄賂才照顧他們的證據鏈。我當時假裝相信了這件事,假裝無暇顧及已經待縛的七蛟和他,隨手批了個關押的調令。
州衙會給他最普通的束縛,因為他積威多年,沒有命令下來,地方衙門不會自主給他升格。
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何破開那種鎖縛真氣的小環。
你可以給州衙傳遞一些胸有成竹的信息,如果整個博望確實還留有痕跡,他會比我們更急地破獄而出,做我們的嗅犬。
你明白我的意思——趙符沒有實罪,證據亦隻隱隱約約,但如果我們抓到趙符破獄去銷毀證據,那麼一切就落定了。
當然,我不知道你能在那暗室裡找到什麼線索,我隻想到,也許他會用到大量的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