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
林恩的臉色蒼白。
是的。
他明白了!
他終於明白了!
保護他的是這片混亂的色彩,而尋找他的就是製造了三千年前那場末日的,那席卷整個浩宇的災厄啊!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自己的無瞳法陣會在主宇宙指向它,為什麼地獄的邊境會為他而蔓延,它又為什麼會尋找他!它隻不過是一個叫做林恩的凡人,為什麼他能夠被牽扯到這無數神靈隕落的背景當中!
可他已經無法思考。
那一瞬。
強烈的注視感已然來襲。
他看到了那遮天的無瞳之眼望向了他的方向,那一眼就像是將他的靈魂都吸噬一空,要將他從這大世界當中召回。
無法抵擋!
無法對抗!
甚至隔著那混亂的色彩,都讓他感受到了靈魂即將離體的巨大的剝離。
“呃啊!!”
他終於是逼迫地發出了一聲刺耳的長嘯。
他身上的舊日血肉也全都因為這一眼而寸寸崩壞,一片一片地剝落,發出了混亂的悲鳴。
他的身體開始瓦解,不死詛咒在分崩離析,仿佛萬事萬物都要化作灰燼。
絕望!
刺骨的絕望!
可也就是在那個時候。
他身邊的那混亂的色彩沸騰了起來。
一瞬間。
哢啦啦啦——
他感受到了那巨大的拖拽,他看到了那無數的鎖鏈從那色彩的最深處蔓延而來,重重地捆縛在他的身上,將他猛地拖向那深淵的最深處。
地獄最古老的機製仿佛都在那一刻被觸動了,那捆縛在他身上的鎖鏈,強大到甚至就像是由規則所鍛造。
它們為他擋住了那巨大的注視。
然後轟然崩解。
他的瞳孔在下墜中倒映著那無數光怪陸離的景象。
那一刻。
在那無儘的下墜中。
他清晰地看到了那混亂的色彩,向著那龐大的無瞳之眼湧動而去,那幾乎可能是有史以來即將發生過的最大的一次碰撞。
就像是一場宿命。
就像是某種最後的渴求和決然。
那混亂的色彩一點點地在他的眼前洗儘了芳華,它褪去了汙垢,逐漸地被那純淨的蒼藍所覆蓋。
隱約間就仿佛有那麼一個女孩。
她終於是企盼著。
含淚地向著那無瞳之眼奮然伸出了手。
可也就是那一刻。
轟隆隆——
地獄的大門也在那一刻遮蔽了一切。
他的瞳孔放大著。
在那無數的鎖鏈中不斷地墜落,墜落。
注視感消失了。
他跌落進入了那無儘的黑霧。
他終於回到了地獄。
就像曾經他和巨像發起的那一次衝擊時他所看到的一樣,就在那墜落的邊境,他們共同注視著那滿目的混亂的色彩。
隻是那一刻。
再沒有了什麼混亂的色彩了,有的隻剩下了那遮蔽蒼穹的蒼藍色,它就像是藍天一樣,洗儘了那滿目的汙濁。
隻是為什麼會感覺很痛。
痛的仿佛我不再是我……
……
那一天。
整個地獄都感受到了這次史無前例的動蕩,地獄的天空第一次被洗儘,所有人第一次看到了藍天。
可這樣的潔淨並沒有持續多久。
因為緊隨而來的便是大片大片的黑暗。
無數曾經墜落的根源為之恐懼。
因為祂們感受到了那熟悉到讓他們崩壞的氣息。
就仿佛他們再一次回到了三千年前。
天塌了。
黑幕降臨。
無數的生靈血淋淋地隕落。
這巨大的動蕩一直持續了整整半天的時間,就像是一場末日,但終於,那黑暗最終還是慢慢地退卻了,隻是沒有人知道是不是錯覺,那碧藍的邊境也似乎也因此而稀薄了許多。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就像也沒有人在乎是不是有那一個人也在那一日同時墜落。
地獄。
空蕩而腐朽的荒野。
無數扭曲的禿鷲發出陣陣難聽的嘶鳴,它們爭相啃食著那個龐大的大坑當中的少年不斷剝離燒儘的血肉。
林恩虛弱地微睜著雙眼,機械之軀已經完全扭曲,血肉也在墜落地獄的那一刻因為血肉剝奪的存在而燃燒。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死了。
死的徹徹底底。
可他還是艱難地抬起了崩斷的手臂,用儘最後的力氣翻過身,將左手抱在了身下。
禿鷲依然在啃噬著他。
但林恩知道它們很快就會退卻,因為他的肉很快就什麼也不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