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克在療養院,向寧老爺子和楚老太太講解示範“東方培元法”的時候,京城的清木大學,數學科學係的田劍蘭教授敲開了校長辦公室的門。
黃校長與顧副校長、包括數學係的主任衛元甫正在聊天,見她進來,都起身笑道:“田教授來了?請坐。”
以田劍蘭有些孤傲的性格,幾乎從沒踏足過校長室來拉關係套近乎,不過這次是衛元甫主任親自打電話來,讓她務必到校長室一趟,有要事商量,她才不得不放下手裡的課題,來到了校長室。
這時見到兩個校長和數學係主任一起起身相迎,田劍蘭眉頭微皺,哪怕她不擅長人情世故,但也知道這樣的待遇有點過高了。
田劍蘭問道:“黃校長、顧校長,聽說您們有事找我?”
兩個校長交換了個眼色,顧伯鈞副校長開口道:“先坐下,坐下再聊。”
田劍蘭隻得先落座,對於顧伯鈞副校長,她還是保留著幾分尊敬的,這是個敢做事、能做事、體製氣質相對沒那麼濃的學者型管理者。
“田教授在清木大學教書也快二十年了吧。”
田劍蘭依然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答道:“十九年七個月。”
顧伯鈞也清楚田劍蘭的性格,沒繞什麼彎子,直接道:“田教授,剛才黃校長和我提了下,說你在清木大學裡資曆深厚,數論方麵的學術成果也是數學係裡首屈一指的,更拿過國家自然科學一等獎,而且也帶出來一些品學兼優、成績斐然的學生,所以學校這邊想推薦你為本屆科學院院士的候選人,到時可能需要你配合提供一些表格、學術成果資料等等。”
田劍蘭一怔,清木大學要推薦自己為院士候選人?
她十年前就有資格評院士了,要知道在夏國數學的數論方向,她的專業水平能排到全國前五,現在更是能排到前三,發表的國際刊物論文、課題成果更是在數學界也是名列前茅的,也拿到過國自然科學一等獎。
但有資格不代表就能評上,尤其她是數學專業的,隻能評選“數學物理學部”的院士,偏偏數學方向清木大學向來比較弱勢,田劍蘭又不喜歡鑽營、結交人脈,孤傲清高正義感強敢於仗義執言的性格也使得她得罪了許多人,加上恩師已逝,遺留下來的人脈關係也不多了,她不主動奔走,彆人又怎會替她爭取?
種種原因,導致這位在夏國數學界極有名望的數學教授,居然連一次進入院士候選人提名的機會都沒。
田劍蘭本身也更偏好於安靜地做課題研究,不喜歡迎來送往,對評不評得上院士也沒太在意,所以此時聽到顧副校長的話,她一時怔住了。
黃校長這時才出聲,他微笑道:“論聲望論學術成果,田教授都是夠資格的,這些年來我們也曾想過將你推薦上去,隻是說來慚愧,咱們學校的數學係一向比較弱勢,想從燕大係和震旦係中殺出重圍的機會不大,就沒好把你報上去。不過這次你的機會很大,學校決定幫你爭取爭取。”
黃校長說的當然是其中一個原因,但還有很多原因他沒說。
作為一校之長,他要平衡各方麵的關係與利益,實在不是想推薦誰就能推薦誰的。
其實當初顧伯鈞作為分管理科各院係的校領導,也曾私下找黃校長提議過,是不是將田教授推薦上去,如果真能評上院士,對於提升數學係的名聲也有好處,奈何田劍蘭的性格問題太明顯、人脈關係也太薄弱了些,黃校長也感覺有些棘手,於是一拖再拖。
但今年的情況不一樣了。
田劍蘭收了一個好弟子,寧青筠。
寧青筠可是“青檸數論四階變換法”的共同作者,與秦克一起證明了周氏猜想等幾個猜想,還拿到了夏國陳省身數學獎。
有這樣出色的弟子,老師的名望自然也水漲船高。
什麼叫師以弟子貴?
田劍蘭教授這就是。
而且這次春節期間,顧伯鈞與老陳、老楊、老霍一起參加寧景光老爺子的七十壽宴期間,秦克就有意無意地在老楊和老陳麵前提起過田劍蘭教授,說是對寧青筠非常關照、指導作用非常大的好教授。
在返回京城途中,老楊和老陳都向顧伯鈞問起過這田劍蘭的事,聽聞她的資曆條件後,就隱晦地提了句,說這樣的優秀學者,爭爭院士也不是不可以嘛。
顧伯鈞回來後與黃校長仔細地討論過了,有了老楊和老陳這話,覺得天時地利人和條件都算是湊齊了。
起碼在清木大學內部,應該不會再有人輕易跳出來反對了,畢竟寧青筠還這麼年輕,她和秦克一起,將來取得怎樣的成就都無法估量,誰敢攔著她的恩師當院士,不是得罪這未來之星嘛?
所以才有了今天的談話。
田劍蘭離開校長辦公室時,還處於摸不著頭腦的狀態,她的思維用於搞數學特彆在行,但複雜的人際關係與派係鬥爭相互妥協的事,就實非她擅長的領域了。
不過她終究是活了幾十年的學者,尤其是衛元甫在送她出校長室時,悄聲說了句“田教授,你的學生很尊敬愛戴你。”
品味著這話裡的含義,田劍蘭終於有些明白了。
她看向遠方,想起那還在請假狀態的女學生,不由搖頭苦笑:“說來還是沾了那丫頭還有那小子的光哪……”
笑著笑著,眼角卻泛起了水光。
她不在乎評得評得上院士,但學生的這份心思還是讓她很感動。
“看來今晚回去,我還得好好多準備些題目,可不能讓那丫頭請假就放鬆下來,浪費了這麼好的數學天賦!”
這就是田教授的回報,簡單而直接。
就像她的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