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慕容備德突然歎了口氣,情緒也不如剛才的亢奮:“隻恨有那大峴山相阻,江北六郡又一直沒有亂起來,所以我還可以想辦法招納更多的流民。隻要我占了江北六郡和豫州之地,那江南的內戰,都會有大批流民過來投奔,這樣此消彼漲,不出三年,大燕就會重新成為天下最強的國家,到那個時候,我就算撒手人世,也可以無愧於我慕容氏祖先了。”
慕容蘭看著皇位之上的慕容備德,搖了搖頭:“小哥,這一切,都是你的好朋友給你許的美好未來吧。”
慕容備德的臉色微微一變,嘴角抽了抽:“你想說什麼?”
慕容蘭咬了咬牙:“這個叫黑袍的家夥,不可信任,小哥,他並不是你我曾經認識的那個人了。”
慕容備德冷笑道:“我知道他也找過你,也知道你明白他的身份,既然如此,你為何寧可相信劉裕也不信他?”
慕容蘭沉聲道:“我們的大燕,他明明可以出手相救,但卻選擇了袖手旁觀,甚至,我這幾年的調查裡,越來越多的證據表現,大燕的滅亡,似乎有他的推手,可能我們給趕出河北,來這裡建立南燕,也是他的計劃,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但事實是,他正在這樣做。”
慕容備德咬了咬牙:“就算你說的是真的,那又如何,起碼,他現在能給我一個拓地千裡,橫掃江北的機會,我們大燕現在無力北上與北魏爭鋒,又不能西出中原,那除了占江北之地,還能如何?難道你指望我們就永遠守著這齊魯之地,慢慢地給人消滅嗎?”
慕容蘭歎了口氣:“小哥,我不想跟東晉開戰,絕不是因為劉裕的原因,而是因為現在的東晉,已經不是從前的一盤散沙,北府軍是可以橫掃天下的勁旅,這次他們終於翻了身,再也無法製約,如果真的要擴張,那寧可聯絡北燕,後秦,合擊北魏,或者是趁著後秦現在自顧不暇,取他們的中原河南之地,也比得罪了劉裕要強。”
慕容備德冷冷地說道:“吾意已決,你不用再說。阿蘭,你太讓我失望了,本來我看中的是你,而不是阿超,你也知道,我們慕容氏立的太子鮮有最終登上位的。這次我要考驗的不是劉敬宣,而是你。因為我和黑袍設計了讓劉敬宣跳反,但我真正想要看的,是你的表現,如果你的心是在大燕,在慕容氏一邊,那你斷不會放走我們的敵人。可是,現在你居然連公然反叛,想取我性命的劉敬宣也放走了,我就是再想回護你,也難以向將士們交代了。”
慕容蘭閉上了眼睛,喃喃道:“那你殺了我吧,拿我的頭,去祭你南征的戰旗吧,我希望,你做這件事,不要後悔,死後在我們的祖先的永居之地,麵對我們的先祖時,你不要後悔。”
慕容備德勃然大怒:“你就真以為集我大燕全國之力,對付不了你的男人嗎?哼,他現在還要跟桓玄開戰,最多手中有三四萬兵馬,我就不信,傾我大燕上下,全麵動員,三五抽丁,集結四十萬大軍,還打不過一個劉裕!”
慕容蘭輕輕地歎了口氣:“你已經陷入執念,無法自拔了,小哥,我希望你不要後悔。”
慕容備德冷冷地說道:“事到如今,各地的兵馬已經征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小妹,現在我給你兩條路,一條是隨我南征,那麼你還會是和以前一樣,做那尊貴的大燕長公主,掌管情報,如果這回南征立功,我還會繼續立你為繼承人,取代阿超。”
慕容蘭沉聲道:“我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拋棄我的信念的,小哥,大燕能有今天,是無數人的奮戰和犧牲換來的,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毀滅!”
慕容備德咬了咬牙:“既然你執迷不悟,那隻有如你所願了,我不會現在殺你,我會讓你親眼看著我這回是如何成功的!當我把你男人親自捉到你麵前,或者是把他的首級放在你麵前時,你才會明白,你錯得有多厲害!”
他說到這裡,一揮手,四周的陰影角落之中,鬼魅一樣地閃現出了二十餘名一身黑衣的暗影侍衛,慕容蘭歎了口氣,轉身向著殿外走去,很快,就和這些暗影護衛一起消失在殿外,大殿之中,重歸死寂。
慕容備德的身後,傳來一個陰冷的聲音:“即使到了現在,你也舍不得殺他,我今天才知道,你們兄妹的感情,還能深到這種程度。”
慕容備德輕輕地搖了搖頭:“若是我的那些好侄子們能有我們這種手足親情的十分之一,大燕又何至於此。黑袍,我想問的是,你為何這回不出手乾掉劉敬宣,要放虎歸山?留著他,我打淮北恐怕難度要成倍地增加!”
黑袍的身影從陰影中慢慢地展現,那張毫無生氣的青銅麵具後,一雙眼睛精光閃閃:“你真的以為,劉敬宣在這個時候回去,對劉裕是好事?”
慕容備德反問道:“難道不是?劉敬宣畢竟是世之虎將,在淮北一帶還有上萬的舊部,這回他知道惹了大禍,會把這些分散各地的手下重新集結,組成抵抗大軍南下的第一道防線,而且,以他和劉裕的關係,一定會去投靠劉裕,到時候劉裕帶北府軍北上,我這回的南征,就無必勝把握了!”
黑袍微微一笑:“我想你應該聽過一個故事,說的就是這古代齊國的事,叫二桃殺三士。”
慕容備德突然反應了過來:“你是說,想讓劉敬宣這時候回去,在他們京八黨的什麼三巨頭中,製造矛盾?”
黑袍笑了起來:“劉裕和劉敬宣是生死兄弟,天下無人不知,但劉毅和何無忌可不是,這個時候劉敬宣惹禍來投,至少劉毅會極力反對,甚至為之放棄追殺桓玄,也不是不可能。如此一來,我就在一向團結的北府軍首腦間,埋下了一根釘子,任何強大集團的瓦解,都是要從這種小小的裂痕開始。我的陛下,你現在可以集結部隊了,我相信,劉裕在老婆入獄,舊友落難的時候,會失掉冷靜的判斷力,做出衝動之事的!”
慕容備德站起了身,大步向著殿外而行:“我現在就去臨朐,通知所有軍隊在臨朐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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