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數人披掛起來,外麵罩著袍子,跟隨吳軒進城,這幾日嚴查南邊探子,任何人進城都要搜身,但吳少爺例外,吳軒和這些軍兵也都相熟,隻說是自家遠房親戚來祭拜舅舅的,就免於搜身混進城內。
代昆的計劃簡單粗暴,直接殺進達魯花赤府把罕拖做掉,倒逼吳州尹起義,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進門這一關就很難過,府門前幾個彪形大漢態度生硬,哪怕吳軒亮出州尹少爺的身份也不行。
“那就得罪了。”代昆上前一步,從身後抄出家夥,幾乎是頂著腦門開火,一槍爆頭,血濺在朱紅色的大門上,是顏色更深的紅。
幾個人搶進門來,見人就殺,達魯花赤府又不是兵營,沒幾個武裝人員,一路殺到大堂,竟然看到罕拖手持彎刀迎上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吳軒揮刀迎上,兩人身形交錯,金鐵交鳴,吳軒手上的刀飛了。
罕拖回身就砍,吳軒亡魂大冒,隻見代昆手一抬,罕拖壯碩的身軀晃了一下就撲倒在地。
“愣著乾什麼?”代昆說。
吳軒回過神來,撿起刀猛剁罕拖的大粗脖子,心慌意亂的砍了好幾刀也沒剁下來,可憐罕拖還沒死透,疼的齜牙咧嘴,還是代昆出手,用一把斧頭一下就搞定了,然後拎起來塞到吳軒手裡。
幾個人拎著罕拖的頭徑直出府,來到隔壁州衙,血淋淋的誰敢阻攔,一直走到老爺簽押房,吳軒高聲道:“爹爹莫怕,罕拖已然伏誅。”
吳州尹定睛一看,兒子手上拿的竟然是罕拖的首級,背後還跟著幾個人,其中一個是布販子代昆,殺氣騰騰的盯著自己,眼神不善。
“恭喜大人,楚州將是第一個舉起義旗歸宋的軍州。”代昆說。
“爹,他們是白龍軍,宋軍已經進城了。”吳軒也很配合。
吳州尹心說我還能咋樣,你們把我兒子都裹挾進來,把達魯花赤也殺了,拎著刀站在我麵前,難道我還有彆的選擇麼。
“軍營中尚有幾十個蒙古兵。”吳州尹說,“除惡務儘,我這裡有令箭,我兒拿去調遣巡城兵馬,都是你舅舅的部下,你也認識的。”
吳軒說:“得令!”一手拿令箭,一手拎著罕拖的腦袋,走路帶風,直奔軍營,營中不過幾百個本地籍貫的漢軍,都是王百戶的好兄弟,正在為老領導的冤死而抱屈,吳公子就來了,把首級展示一番,下令屠戮隔壁營中的蒙古兵。
既然有人帶頭,這些大兵也沒啥猶豫的,漢軍和蒙古兵之間的仇怨積攢的可不少,今兒可勁的發泄吧,幾十個毫無防備的蒙古兵被堵在營中屠戮一空。
十七歲的吳軒第一次殺人,順風順水點燃了他的自信和豪邁之情,揮舞著一柄長刀登高仰天長嘯:“還有誰!還有誰,殺的不儘興,再來十萬敵軍填吾的刀口!”
兵營設在城牆下麵,城頭上值班的兵大喊道:“有一彪人馬奔著這邊來了!”
代昆大喜:“白龍軍到了!”
吳軒說:“大開城門,迎接王師!”
兩人一溜煙登上城牆,眺望遠方,果然是煙塵滾滾,大軍開到,但是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這支軍隊人數在萬人以上,但是灰不溜秋的,毫無氣勢可言,戰馬和兵車的數量也極少,幾乎全部是步兵,沒有耀眼的旌旗,沒有閃亮的軍械鎧甲,不像白龍軍,倒像是逃難的隊伍。
“是元軍。”代昆說。
“怎麼來的如此之快?”吳軒臉色煞白,幾乎崩潰,剛才的威風化為烏有。
“填刀口的來了。”代昆說,“少爺,你的大刀磨得可利?”
一轉臉,人已經不見了,吳軒跑下城樓,敦促著守門士兵把城門關上,他倒是很有覺悟,跑是跑不掉的,野外更加危險,有城牆的庇護才能多活幾天。
代昆猜的沒錯,來的是南邊退回來的敗兵,海門一場颶風,十萬人馬星散,淹死的大約七八萬,還有兩萬多人被衝散活了下來,等大水退卻之後向北撤離,漸漸聚攏起來,糧秣軍械戰馬都丟了,士氣更是低迷到極致,他們大多是北人,在南方語言都不通,無法生存,隻能抱團取暖,一路北返,正好來到楚州而已。
這支人馬大約兩萬人,隻有幾十匹馬,刀槍都不全,他們削木為兵,扯布做旗,靠強搶老百姓的口糧為生,可以說禍害了一路,楚州是座大城,就想著進城吃頓好的。
帶隊的是一個叫楊璉真迦的西域番僧,以國師自居,他手搭涼棚看著遠處的楚州城,給敗兵們打氣道:“到楚州再歇息,有好酒好肉好娘們等著咱們哩。”
敗兵們強打精神,繼續前行,等到了楚州城下卻發現城門緊閉,城頭上一個人都沒有。
楊璉真迦倒也不敢托大,畢竟這是大元的州城,達魯花赤級彆比自己高,人家不開門,自家不能硬進,他是尚存理智,但那些敗兵可不這樣想,他們為了朝廷打仗,死了那麼多袍澤,受了那麼多辛苦,命都差點丟了,走了百十裡路就想吃一口熱的都不讓,那不行。
敗兵們聒噪起來,城頭上居然沒人回應,這會兒城裡已經亂套,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正在僵持,忽然一個滿臉是血的蒙古兵跑到楊璉真迦馬前,說自己是罕拖的家丁,城裡漢人已經殺官造反,欲投宋國。
楊璉真迦大驚,當即就要攻城,可是敗兵們哪來的攻城器械,難道徒手往上爬不成?
還真有人起了這個心思,越過護城河,就要攀爬城牆進去打開城門,這時候城上的守軍終於出現,發射弓弩擊退第一次進攻。
看著被射死的同袍和防守薄弱的楚州,敗兵們哇哇亂叫,發誓要殺進城去三天不封刀,楊璉真迦也起了心思,楚州反叛給了自己一個大好機會,可以將功補過,說不定還能加官進爵。
城內,吳州尹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人壓力越大,動力就越大,現在他頭上沒有達魯花赤壓著,反而激發了潛力,橫豎都是一死,破罐子破摔吧!
他下令州衙的三班衙役和巡城邏卒全部上城防守,地保敲鑼召集民壯,家家戶戶必須出人,這不是朝廷簽丁,而是實打實的保衛家園,外麵的敗兵進了城,彆管是富是貧,全都得遭殃。
他隻歎息小舅子死的早,手下連個像樣的武將都沒有,那個叫代昆的雖然有些能耐,但是長期以來的人設是布店老板,哪有什麼號召力可言,忽然他想起一個人,本城有個漢軍千戶,年紀雖然大了,但威望很高。
吳州尹當即派人去請老千戶,這位老將今年已經八十歲了嗎,年輕時當做金國的將軍,老人家須發皆白,身子骨也硬朗,就是有些老糊塗,早就退居二線了,瞅著一幫人衝進自己家,說元軍來攻打,老爺子真不含糊,說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說罷,老千戶回身從櫃子底下取出一身鎧甲披掛起來,又取了一麵不知道放了多少年已經蟲蛀褪色的旗幟,讓小的們掛起來。
很快,城下的楊璉真迦和兩萬敗兵就看到城牆上出現一位威風凜凜的老將軍,金盔金甲,白胡子飄飄,身後一麵大旗,折疊的痕跡還很明顯,上麵繡了一個金字。
楊璉真迦覺得有點亂,楚州人是不是有點毛病,滅亡五十年的金國怎麼還有人招魂懷舊,要打也該打宋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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