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商人的進京,是他提議的,原本是想談一談對南洋乃至安南的開發,但沒想到翁家那邊的回信說是會有較多的客人來,提到了鄭家、沈家、許家、徐家等多人,大大出乎馮紫英的意外。
馮紫英原來和江南商人打交道一般就是翁家居多,偶爾鄭家也會參與,其他人一般不正式見麵,更多是帶話,但是這一次翁啟明在信中提及了商人們有一些想法,這讓馮紫英隱約也猜測到了一些什麼。
他當然不會拒絕。
或者說本來自己也有一些這方麵的想法,隻是尚未考慮成熟,覺得一些條件還不成熟,但是江南商人的影響力不容小覷,或許能從他們那裡得到一些更多渠道的消息。
這幾年裡馮紫英和江南商人的聯係明麵上似乎少了許多,但是內裡卻是越發緊密,從南洋的開拓到揚州證券交易所的興盛,無一不觸及到了江南商人最大的興趣點。
江南商人的商業嗅覺的確要比山陝商人更敏銳,動作上也更激進,相比之下,山陝商人更願意在朝廷指導意見下跟進,而江南商人則喜歡他們自己先上,拔得頭籌,因為啖頭湯總是利潤最為豐厚,最後再來朝廷保障。
不過馮紫英的直覺和眼光比江南商人們更進一步,也使得江南商人們都覺得馮紫英才真正是他們江南商人的領袖,每每有什麼新奇思維和路徑,馮紫英的指點都能讓他們耳目一新,然後大喜過望。
正因為如此,無數江南商人都歎息不止為什麼馮紫英不是江南士人。
他們覺得馮紫英的性子怎麼都覺得不該是北地士人,更不可能是武勳出身才對,可恰恰就是這個人,這麼些年來,從提出開海之略開始,一步步走下來,卻成了江南商人最貼心最合意的夥伴和盟友,無人能望其項背。
像顧秉謙和徐光啟都是地道的江南士紳,但一個醉心於朝中爭權奪利,一個是埋頭於格物農學,被逐走的黃汝良乃至更多的江南士人仍然傾向於那些土地士紳,所以這也讓江南士紳們越發覺得地域界限已經不是問題,關鍵是誰能代表他們的利益,誰能給他們帶來利益,這才是關鍵。
除了馮紫英,無人能做到。
麵臨變革之世,江南商人在朝中當然也有他們的眼線、渠道和人脈,明春的內閣換屆就成為所有人關注的焦點。
雖然這幾年裡大周的發展勢頭很不錯,但是內閣乃至朝中紛爭不斷地糾葛,也讓很多政策受到影響。
而每一個階層和群體都希望自己的利益更應該得到保障和支持,自己的意願應該得到體現。
尤其是工商階層認為工商稅收每年都以一個相當高的比例增長,這理所當然讓他們擁有了更強的底氣。
所以他們希望和馮紫英好好談一談,溝通一番,表明心跡。
到翁氏兄弟同時到來還是讓馮紫英有些訝異。
印象中翁氏兄弟從不共同出現,要麼翁啟明,要麼翁啟陽。
包括江南商人中他們自己洞庭商人或者龍遊商人也是如此,幾乎少有看到這兩位同時出現在某一公開正式場合,可能也就是在他們翁家自己的家庭聚會或者祭祖時才會看得到。
鹽商中的代表來了兩位,除了何廷發,還有號稱徽州鹽商的代表顧家顧祖銘。
揚州鹽商雖然名義上是揚州鹽商,其實主要是由徽州鹽商,山陝鹽商和揚州本地鹽商三部分人組成。
但因為從前明開始,這些來自山陝和徽州的鹽商就開始世代居住於揚州,雖然他們祖籍是山陝或者徽州,但早已落籍於揚州,應該算是新揚州人了。
隻不過這百年來,家鄉的族人子弟仍然不斷有人來揚州發展創業,所以也在不斷地為徽州籍和山陝籍的鹽商們增添新血液,所以揚州鹽商這個群體內部,依然略有區分。
江右商人以安福商人為主,來了兩位。
龍遊商人同樣也來了兩位。
海貿商人以閩浙為主,閩地一位,浙江一位。
這樣一來規模就相當宏大了,整整十位。
以往馮紫英和江南商人見麵頂多也就是三四位,大部分時候都是兩三位,但這一次翻了一番還有多,足見江南商人們的重視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