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宜修的話觸動了馮紫英的心思。
兵部侍郎的確是最容易立功的,當然也是風險最大的。
無論是鎮撫陝西,還是遼東督師,都是扛著巨大風險壓力去的,稍不留意就可能深陷泥潭,甚至兵敗解職。
江南一戰更不用說,那很有點兒提著自己仕途前程去搏一把的,所以朝廷諸公很是認可兵部這一回“獨走”的擔當。
而作為發起者的馮紫英也被內閣諸公視為是“講政治顧大局”的典範,因此受益良多,哪怕一時間無法顯現出來,但是諸公都是記在心上的。
至於說什麼誥命、勳官之類的賞賜,那不過都是小意思,舉手之勞而已,不足掛齒。
或許對彆人來說,擔任兵部侍郎還真不一定是個好去處。
袁可立算是朝中文臣知軍的佼佼者了。
出任山西巡撫,終於加掛了兵部右侍郎職銜,看似實至名歸,但現在都還沒把山西之亂擺平,以至於朝中對其詬病質疑不斷。
弄得張懷昌現在都有些懷疑當初舉薦袁可立出任山西巡撫是不是一個錯誤選擇了。
不過馮紫英還是知道袁可立的能耐的,不是每一個人走上舞台就能立即綻放光芒的。
袁可立雖然在兵部任職多年,但是真正獨擋一方征戰這還是第一遭,給他一些時間適應,他應該是可以解決問題的。
但也由此可以看出,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勝任兵部侍郎,尤其是右侍郎這個職位的,袁可立這樣的傑出人物都這般艱難打熬,其他人呢?
可這對於馮紫英來說似乎就是易如反掌之事了。
遼東到江南,兩年之內,連立大功,甚至逼得朝廷不得不考慮這樣連續立功,加官進爵的事兒該怎麼辦了。
就目前整個朝局日趨穩定的情況下,也就還有一個白蓮教的內部隱患,朝廷顯然是不太願意再讓自己再在兵部右侍郎位置上繼續乾下去。
萬一白蓮教局麵又緊急起來,讓自己去滅火,一旦撲滅,那又該怎麼酬賞自己?
想到這裡馮紫英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自己一己之力逼得朝廷都得要考慮這些問題了,也不知道是喜事還是可笑可悲?
“那賢妻覺得為夫下一步可能去哪裡?”馮紫英歪著頭一邊逗弄著女兒的發髻,一邊問道。
“這妾身如何能判斷得出來?”沉宜修搖搖頭,但隨即又遲疑著道:“聽說顧閣老對朝廷把他留在江南很是不滿意?”
馮紫英一驚,下意識地坐直身體,“你是說朝廷可能會讓我出任江南巡撫?”
沉宜修再度搖頭,“短時間內肯定不會,顧閣老才道江南幾個月,好歹也得要把後續事情處理得差不多,把江南巡撫衙門架子搭起來才行吧,南京六部這麼廢置了,繁雜的事務,沒個像樣的衙門怎麼處理?”
“那娘子的意思是時間一長,就有此可能了?”馮紫英認真地思考起這個可能性來了,還彆說,可能性不小。
可能唯一的障礙就是這首任江南巡撫是內閣閣老兼任的,自己這個兵部侍郎要出任江南巡撫就顯得有些單薄了。
江南巡撫可不比山西或者陝西這一類巡撫,那是掌管南直隸膏腴之地的,蘇州、揚州、金陵、鬆江、常州、鎮江,這哪一府擱在北邊都得要頂半個省的賦稅,所以才會讓顧秉謙兼任首任江南巡撫。
“不好說,或許朝廷覺得江南已經穩定下來,顧閣老又不願意在南京呆下去,沒有更好的選擇,就得要擱在你頭上呢?”沉宜修笑了起來。
看見媽媽笑了,坐在老爹腿上的桐娘又高興了起來,“娘為什麼這麼高興?”
“因為你娘馬上要給你添一個小弟弟了。”馮紫英逗樂女兒。
“啊,真的?”桐娘嘣的一下從馮紫英腿上跳了下去,奔到母親麵前,伸出小手去摸母親的肚子,她是見過其他人懷孕的,自然也知道小弟弟是裝在肚子裡的,好奇地問道:“娘,小弟弟都在肚子裡了麼?怎麼不像二娘和妙姨娘、邢姨娘那樣呢?”
被馮紫英的打趣逗樂弄得霞飛雙頰,沉宜修嗔怪道:“相公要這樣說,那妾身若是沒有懷上,那相公就不許去彆房了,免得日後傳出去笑話說妾身在那裡謊言誑騙,壞了妾身名聲,……”
馮紫英也胸膛一挺,“宛君放心,包在為夫身上,半個月內保管見效。”
沉宜修訝然,“相公何曾這麼有底氣了?啊,張師又給相公帶了方子和藥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