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一把年紀還在忙碌?”馮紫英沒有接幾個表兄的話題,而是另開一個。
五叔就是段德鵬,他算是母親的堂弟,也是段喜生的叔父。
“五叔身體不太好,之前腰受過傷,現在陰雨天便難受得緊。”段喜榮接上話道:“年底五叔就打算向兵部告退致仕了。”
“哦?”馮紫英眉頭微微一皺,“楊大人和他不睦?”
段德鵬是駐大同城的參將,當初楊元初到大同擔任總兵,也是馮唐示意段德鵬要一力支持楊元,如果現在楊元卸磨殺驢,那就有些過了。
段喜榮搖頭,“倒不是這個原因,五叔的確年齡大了,年輕時候的病痛都出來了,身子有些吃不消了,再說了老十九現在也已經到中路擔任把總,雖然稚嫩了一些,五叔主動退下來,楊大人想必也要領情的。”
段喜生倒沒有那麼多忌諱,徑直道:“楊大人也和五叔說了,如果五叔不退,四哥便永遠沒有機會,這是朝廷的意思。”
段喜榮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這個說法。
孫紹祖當初掀起叛亂,全靠段喜榮壓住東路局麵,才沒有導致整個新平路、北東路和東路這一片徹底崩陷,論理,如此功勞,一個分守副總兵毫無異議,但是居然被壓住了。
便是馮紫英這個軍中升遷不太熟悉的人也知道這肯定有問題,但沒想到朝廷對馮段兩家,準確說是老爹影響力的忌諱如此之深。
“看來咱們段家在大同打生打死地賣命,朝廷還是各種忌憚啊。”八字胡的段喜泰罵罵咧咧地說了一句。
“就算是五叔退了,我要想升副總兵,估計也不能留在大同鎮。”段喜榮補了一句,有些悶悶地。
“唔,朝廷自有例製,段家本籍大同,雖然軍中不避籍,但那也主要是指中低級武將,上了遊擊參將,就需要考慮平衡了。”馮紫英淡淡地道:“不過去哪裡,也是一個值得考究的問題。”
“能去哪裡?我反正無所謂了。”段喜榮攤攤手,“哪怕是寧夏甘肅固原那邊,我也沒問題。”
九邊還是有鄙視鏈的。
雖然西北軍現在在山東打出了勢頭,但是積弱已久,如果有選擇,肯定都不願意去三邊四鎮。
首選肯定是宣府和大同,然後才是薊鎮和遼東,再次才是山西、榆林,最後才是固原、寧夏和甘肅三鎮。
不過現在局麵略有變化,一批新的軍鎮出現,登萊,荊襄,淮揚,三個中原軍鎮的出現使得九邊的吸引力就未必有那麼強了。
當然這三個軍鎮情況也比較複雜。
現在登萊鎮實際上除了水師是朝廷控製外,登萊軍其實是屬於王子騰控製的叛軍。
而荊襄鎮戰鬥力還處於一個積累階段,現在還看不出來。
至於淮揚鎮,乃是京營五軍營的底子組建起來,轄地倒是富庶,但是其戰鬥力卻被九邊將士們所不屑。
“荊襄鎮其實是一個好選擇。”馮紫英突兀地道。
“啊?”三人都是愕然,段喜榮更是皺起眉頭,“荊襄鎮?紫英,你莫不是在開玩笑?”
馮紫英搖頭,“既然不能留大同,甚至我估計山西鎮那邊也不會考慮你,三邊四鎮那邊我覺得不劃算,遼東倒是有戰事,但排外心很強,四哥去了要適應許久,不如去荊襄,現在熊廷弼在那邊整軍,對楊應龍的播州叛軍我想沒問題,但是要和王子騰的登萊軍碰上,就不好說了,他自己心裡也有數,孫承宗在湖廣四川呆的時間太短,再給他一年半載也許能好一些,但現在還不行,所以熊廷弼需要一個能打的。”
一番話讓段喜榮陷入了沉思。
不能留大同,山西鎮也難,而且那柴國柱也不是一個好相與的。
自己升遷之後也就是一個排序靠後的分守副總兵,要想出人頭地,那就得靠軍功。
遼東排外,哪裡還有戰事可打?
三邊那邊倒是有,但打亂軍哪裡有打登萊軍的軍功顯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