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琴她們回來了,不過晴雯那幾乎要流出水來的嬌媚的神情哪裡能瞞得過眼尖的寶琴?
雖然她表麵神色未變,但是看晴雯的目光卻冷了不少。
倒是尤三姐在一邊掩嘴吃吃笑個不停,知道今晚馮紫英又要有罪受了,不把馮紫英榨乾,休想過關。
晴雯倒也不懼。
這也算不上偷嘴,從開封府接上,幾乎夜夜都是寶琴伴宿,尤三姐和她都沾不上邊,自己縱然隻是個通房丫頭,但也是長房的通房丫頭,三房人不在,你二房就吃乾抹淨,未免太過了,自己就算是偷吃了,那又如何?
本身就已經把二房這邊得罪了,回京之後自己也無須看誰的臉色,隻需要把大奶奶伺候好就行了,若是真的今日一發中的,懷上一男半女,那晴雯覺得自己一切都值了。
馮紫英也看見了這情形,不過他卻視若無睹,後闈之事自然是後闈自家解決,他若是去摻和,反而不美。
正琢磨如何化解眼前的尷尬,卻看見吳耀青在艙頭一閃。
汪文言提早返京了,留下吳耀青。
提前返京的原因是要未雨綢繆,早些為馮紫英進京之後做準備,不能進京之後再來收集相關的情報消息,那樣太被動。
吳耀青跟隨在馮紫英身畔,既要承擔情報聯通的責任,同時也要肩負其隨身護衛安排任務。「耀青,有事兒?」
「呃,是有點兒事情要報告。」吳耀青點點頭,手裡捏著一張信紙。
馮紫英嗯了一聲,便徑直入內,吳耀青也跟了進來,像寶琴和晴雯都知道有正事兒,所以也都收斂了神色,不再做聲。
進了客艙中段,這裡時平素馮紫英看書休息所用,相當於一個流動書房,處理事務也在這裡。
「察哈爾人有異動,而且遼東那邊建州女真也在調動兵馬,據說規模相當大。」吳耀青壓低聲音,」建州女真還給朝鮮那邊施加壓力,要求朝鮮出糧出夫子,還要出五千兵馬,朝鮮那邊還在猶豫,尚未正式答複。」
馮紫英濃眉皺了起來,努爾哈赤連朝鮮人都要逼著出兵了?
雖說寬甸六堡丟失之後,建州女真開始逐漸取代大周以朝鮮保護人自居,對朝鮮指手劃腳,但是朝鮮畢竟也是一個國家,政權軍隊和地方政府體係完整,建州女真那點兒實力威脅朝鮮可以,甚至也能敲打朝鮮,但是要說能一下子就把朝鮮滅了,那就是笑話了。
平素建州女真找朝鮮要糧要夫子,這馮唐還在遼東時就有這種情形了,雖然大周再三警告朝鮮不允許其為建州女真提供糧秣和人力,但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朝鮮很現實,還是悄悄給建州女真提供糧草夫子,隻是經常對建州女真提出的數量打折扣罷了。
但現在要求朝鮮配合出兵,這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是一個不太好的跡象。
如果連朝鮮都敢出兵來配合建州女真進攻大周,那遼東鎮在努爾哈赤的心目中就已經虛弱到相當境地了,這意味著建州女真對遼東發起進攻的可能性會更大。
「朝廷難道就沒有任何動作,任由努爾哈赤威脅敲詐朝鮮,朝鮮那邊什麼態度,派使來京師了麼?」馮紫英穩了穩心神。
「朝鮮那邊派了使者來京師了,主要是闡述現在朝鮮自己的難處,請求大周的諒解。」吳耀青臉色也很嚴肅,「但看樣子朝鮮人還會像以往那樣,打折滿足建州女真的要求,可打折也是出兵了,這性子就完全不一樣了。」
「絕對不能讓朝鮮出兵,哪怕一兵一卒都不行!」馮紫英猛地擊掌於案,臉色森冷,「無論采取什麼手段方法,都要堅決製止朝鮮的異動,否則其他人有樣學樣,那就不可收拾了!」
朝鮮雖然在大周心目中不算什麼,但這卻是
一個和大周相似的農耕國度,和建州女真是呈互補性的。
一旦被建州女真拉上船,其對建州女真的作用會越來越大。
尤其是出糧出夫子,都能極大的將女真人從勞役與缺糧的境地解脫出來,使得他們能夠更心無旁騖地對大周發起進攻。
而如果努爾哈赤大方一些,在取勝之後給一些戰利品給朝鮮,同時也讓朝鮮感受到大周的虛弱,那以朝鮮當下那種心態,絕對可能變成建州女真的爪牙。
「可大人,我們現在能做什麼?」吳耀青也覺得棘手。
馮紫英在艙內踱步兩圈,然後才沉聲道:「讓沈有容的登萊水師艦隊出動,去漢城那邊轉一圈,
先控製皮島及其周邊的島嶼,另外,如果可以的話,要求借用濟州島!」
吳耀青吃了一驚,「皮島屬下知道,就在鐵山附近,駐紮皮島,能夠震懾朝鮮,可是要求借用濟州島就有些南轅北轍了,朝鮮會覺得我們是在欺淩和挑釁啊。」
「如果不能讓他們感到痛楚和威壓,他們還會不斷地,甚至越來越多地向建州女真提供糧食和夫子!看看,現在不已經發展到了建州女真要他們出兵,而他們居然意動,還要來向朝廷要求理解,這簡直是豈有此理!這就是放縱的結果!所以現在我們隻能以牙還牙,如果隻有凶神惡煞才能讓他們俯首帖耳聽命,那我們也不吝於如此,女真人的刀鋒利,我們的火銃和火炮一樣可以吞噬一切。」
馮紫英咬牙切齒地的神態讓吳耀青也嚇了一跳。
他還很少看到馮紫英如此憤怒,在陝西平亂一年多,雖然也經曆了不少,但是馮紫英始終都是保持著風度翩翩遊刃有餘的姿態,但今日為此事,馮紫英竟然如此暴怒。
「大人的意思是索要濟州島隻是一種姿態,而迫使朝鮮拒絕建州女真才是目的?」吳耀青明白過來。
「未必,濟州島也是威懾日本和日後開拓蝦夷、苦兀的一個重要基地,若是能借用過來,或者占下來,意義作用都很巨大。」馮紫英搖搖頭,「不過現在朝廷還無力做到那一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迫使朝鮮和建州女真一步一步劃清界限,或許下一步借用皮島,我們的水師完全可以從沿著鴨綠江深入,從義州過去在努爾哈赤的背後插一刀,彆以為他們拿下寬甸六堡就高枕無憂了,遲早我們要把寬甸六堡拿回來!」
馮紫英的話已經有些兵部侍郎的架勢了,吳耀青也聽得心潮澎湃,跟著這樣的上司才有意思,開疆拓土才是男兒所為,相比之下平亂都是一些雞零狗碎的活兒了。
隻可惜朝廷現在還陷於內憂外患之中,若是能儘早把南京這邊事情解決,專心致誌來對付蒙古人和女真人,那才值得好好去搏一把。
「算了,現在說這些也無濟於事,要調動沈有容和登萊水師去朝鮮示威,還得要會回京之後和張大人以及內閣稟報,但是如果不這樣做,肯定是阻止不了朝鮮,所以這一棍子必須要好好敲打敲打朝鮮。」馮紫英擺擺手,「此事記上,回京之後第一件事情就要去處理好。」
吳耀青點點頭,「還有就是有消息傳來,王子騰的登萊軍一部已經在樅陽渡過長江,進入安慶府境內,人馬大概有三萬餘人。」
馮紫英略作思索,「王子騰這是料定熊廷弼現在無力進軍江西啊,這麼大膽,......」
「登萊軍八萬餘人,分一部三萬人出來還有五萬人,熊廷弼的荊襄鎮加起來也不過六萬餘人,加上四川那邊整編的衛軍也不超過十萬人,現在四川貴州那邊安奢兩家仍然在負隅頑抗,我估摸著今年年底之前四川貴州這邊的戰事都未必能結束。」吳耀青皺起眉頭,「不是說熊廷弼是文臣中最知軍的麼?他和孫承宗號稱元熙晚期的雙璧,怎麼在平定四川這一戰就打得如此
糾結?」
馮紫英瞪了吳耀青一眼,「飛白兄還是有些本事的,他和稚繩兄、禮卿兄都是文臣中少有知兵的,不過四川貴州那邊地理和氣候和北地江南都不同,換一個人未必就能像飛白兄這麼好,咱們都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真要去了,一樣坐蠟,還得要多一些耐心,若是一位催促,說不好就還要出亂子了。」
吳耀青意似不信,「大人若是去,屬下相信肯定會馬到功成,旗開得勝,......」
「行了,彆拍我馬屁了,我有自知之明,四川那邊打仗,山險水惡,我沒把握,楊文弱老爹楊鶴去了那麼久,碰得鼻青臉腫,還不是灰溜溜回來?」馮紫英笑著搖頭,「王子騰的登萊軍進了安慶,我老爹那邊就吃緊了,王子騰練兵還是有一套的,不過......」
馮紫英沒說下去了,老爹和牛繼宗、孫紹祖是不是在打默契仗,他還真不好說,隻可惜過河南時隔著南直隸那邊太遠,聯係也不好聯係,而且有些話不好在信中說,也就作罷。
不過進京之後,綜合各方麵的情報消息揣摩一下,馮紫英覺得就能琢磨出一個大概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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