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平兒和金釧兒臉上都露出會意的神色,這位珠大奶奶如此急急忙忙趕來,也情有可原。
蘭哥兒也都是十四了,論理去年就可以去參加縣試考秀才了,但是一個犯官眷屬身份就被釘死了,根本沒有資格考,賈環也一樣,本該可以去年秋闈參加考舉人,而且以賈環讀書的刻苦程度以及在書院裡的表現,大家都覺得賈環考中舉人是沒有問題的,就是考進士還不好說。
但剝奪了資格,現在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這恐怕是賈環、賈蘭、賈琮賈家三子現在最為痛苦和煎熬的事情。
馮紫英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鴛鴦三女,「就在這裡?」
李紈曼妙一笑,手持汗巾,「紫英,你也許久沒來這邊,不如去山上凸碧山莊走一走,....」
李紈知道鴛鴦三女都是馮紫英的貼心丫鬟了,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比有些侍妾更貼心,雖然提出來要和馮紫英去山上散步一圈顯然有些出格,但是她也不在乎這個了。
犯官眷屬,本來和馮紫英之間也有些風言風語,這名聲也好,名節也好,她現在都看開了,蘭哥兒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而現在她能依靠的也就是馮紫英這個昔日情郎。
之所以說是昔日情郎,李紈現在都不確定馮紫英對自己的態度究竟如何了,一年多時間,足以改變太多,她現在聽聞妙玉和岫煙都已經懷孕,探春和惜春也都在積極尋求嫁入馮家,自己殘花敗柳,馮紫英會不會疏遠自己,和自己保持距離,不肯在牽扯上關係呢?
李紈知道馮紫英回來這段時間肯定會非常忙,根本沒有精力去過問其他事情,三日休息肯定要在家裡陪闊彆一年多的三房妻室,還有女兒和兒子,根本輪不到外人,但是一旦休假完畢,朝中公務肯定又要讓馮紫英無暇他顧。
可以說,如果不出奇兵,自己想要靠近馮紫英都不能了,所以今日打聽到馮紫英來榮寧街這邊看改建進度,便急急忙忙趕了過來,就是要在馮紫英返家之前堵住馮紫英,把話說透,把事情辦好。
馮紫英看了一眼上邊的凸碧山莊,搖了搖頭,「凸碧山莊就不必去了,...」
李紈心中一冷,難道這個男人真的打算要和自己劃清界限了?
心中一陣悲涼,男人就是就此現實,提起褲子連轉頭再顧一眼都不肯了麼?
「不如去那邊,———.」馮紫英手指遙指東北邊兒上,「那邊山石嶙峋,風景甚好,今日還沒有走那邊,我也順帶看一看,....」
李紈臉唰地一下紅了起來,心中悲涼頓時消失無蹤,馮紫英所指之地正是那一日首次野合歡好之地,沒想到他還牢牢記得,今日莫不是還要
便是那素雲也是親身經曆者,嚇得心驚肉跳,莫不是馮大爺和奶奶又要去那地方重溫舊夢?可鴛鴦她們還在啊。
「鴛鴦,平兒,金釧兒,你們仨現在這邊看著,我和大嫂子過去走一圈,順帶說說事兒。」馮紫英很淡然地向鴛鴦點點頭,這才示意李紈:「大嫂子,走吧。」
鴛鴦三女哪裡明曉這其中的原委,隻是覺得李紈和素雲似乎都有些神色古怪,還以為是李紈這麼急急忙忙不管不顧地來找馮紫英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呢,哪裡曾想這裡邊還有如此多的貓膩。
李紈哪怕再是思念馮紫英,可這等情形下要去鴛夢重溫,也有些接受不了,但此時若是要拒絕,隻怕更要被鴛鴦等人懷疑,甚至看出端倪來,所以也隻能故作鎮靜地捋了捋雲鬢,皺起眉頭:「那邊是不是太遠了一些?又要繞過來才行啊。」
「不遠,正合適,我也琢磨著今日天氣甚好,一邊說一邊散步,一年多沒見大嫂子和蘭哥兒了,也怪想念的,大嫂子好好把蘭哥兒這一年多表現和我說說,我也好下一步考慮
如何安排才是。」馮紫英笑得越發開心。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李紈也隻能銀牙咬碎,硬著頭皮點了點頭,示意素雲跟上。
萬一馮紫英真要行那「不軌之事」,也好有個人望風放哨才行,否則真要被鴛鴦平兒她們碰個正著,或者被這園子裡的工匠遇上,那她就真沒法活人了。
和鴛鴦她們打了個招呼,馮紫英便於李紈並行舉步,一路向西,沿著大觀園背後那條路往蘅蕪苑那邊走去。
這條路的確有些偏,從大主山這邊下來一般也不走這邊,而是走凹晶溪館那邊,像稻香村、藕香榭那邊也不會到這邊來,算來算去就隻有稍微偏僻一些的蘅蕪苑如果要走暖香塢、藕香榭那邊,需要過這條山道,但如果走大觀園大門,也可以走東麵沿著凹晶溪館和櫳翠庵這邊過去。
繞過蘅蕪苑,李紈放慢腳步,臉色也開始潮紅起來,連帶著她身後的素雲也都有些步履蹣跚起來。
再往上走就是那白石小山了,下邊也有一條小徑,可以不上山,但是若不能上山一走,還有何意義?
「紫英,—.—.」李紈在山下停住腳步,咬著嘴唇看著馮紫英,「要不我們就在這裡說話吧,好不好?」
馮紫英搖了搖頭,一臉溫柔,「都到這兒了,不上去看看風景,還不如不來呢,走吧,素雲,你就在這裡,把手裡的披風給你奶奶披上。」
素雲心一顫,沒敢吱聲,根本就沒管自家奶奶同意沒同意,就忙不迭地替李紈把披風披上。
李紈進退兩難,恨恨地瞪了一眼完全沒看她的素雲,咬著嘴唇,雙手攥著汗巾,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馮紫英卻沒有給她多少猶豫機會,徑直上前,牽著李紈的手,便大搖大擺上了山。
一踏進狹窄的山道,幽邃寂靜的氛圍似乎一下子就讓李紈心境安靜了許多,任由馮紫英牽著自己的手,被動地跟著對方,但腳步踉蹌間,也變得輕快了不少。
馮紫英看了一眼李紈足下繡鞋,回想起握持在自己手中顛鸞倒鳳時顫抖的裸足,一時間竟有些情不自禁。
似乎是覺察到了馮紫英灼熱的目光,李紈趕緊收腳,將腳尖藏入百褶馬麵裙中,深怕被對方覺察一些什麼,隻是內心的火熱卻越發敏感欲燃。
感覺到被自己握在手裡的纖手微微濕潤,顯然是女人有些緊張過度,馮紫英忍不住回頭安慰道:「紈姐兒,擔心什麼?這邊都沒有人,工匠們都在省親彆墅和凝曦軒那邊,這裡就隻有咱們兩人,若是那邊有人過來,也有素雲守著,你不是連素雲都不放心吧?」
一句紈姐兒,立即就讓李紈破了防,身子一軟,險些滑倒,隻見這女人麵色潮紅,香肩微顫,眼圈紅了一抹,既像是興奮,又像是激動,還有些傷感,馮紫英也懶得多想,索性就直接上前一把從女人膝彎橫過,另一隻手從其腋下穿過,輕鬆抱起,直奔山上去了。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李紈已經完全忘卻了自己身處何處,隻感覺自己身子被對方雙手翻來覆去,一切塵埃落定時,她才發現自己赤條條地縮在對方懷中,迷離旁皇。
「紈姐兒,其實你不用來找我,我也知道該怎麼做,蘭哥兒好歹是我弟子,你我還有這段孽緣,我豈能不聞不問?」
馮紫英手指還在李紈光潔的肌體上遊移,這女人抱養得真好,快三十歲的女人,這肌膚嫩滑如少女,眼角額際沒有半點皺紋,完全看不出經曆了牢獄之災和破家之禍。
和王熙鳳相比,李紈是清新雋永,空穀幽蘭,而王熙鳳則是如火如荼,帶刺玫瑰,但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能讓人如癡如醉,愛不釋手。
「可是現在....」
「我知道,朝廷有朝廷的
規矩和顏麵,賈家附逆,賈敬,賈政,在南京偽朝為官,還有你父親,更是在偽朝禮部替義忠親王撰稿發檄,要說,你父親恐怕比政世叔都還讓朝廷諸公憎恨呢。」
李守中現在是偽朝禮部左侍郎,專門寫一些攻訐朝廷文章,甚至討戰檄文也是他親手執筆,可以說算是南京偽朝一個名人了,當然這種名人論其他能耐是沒有的,也就一支筆了。
馮紫英一番話嚇得李紈一下子坐起來,完全沒有注意自己身無寸縷,驚駭地問道:「那我父親日後豈不是.....?蘭哥兒怎麼辦?」
「幸虧你是嫁了人的,所以雖然有牽連,但是好歹也還能辯駁一番,不過這都是後話了,現在還說不到那裡去。「馮紫英拿起披風替李紈披上,李紈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羞得一下子又縮回馮紫英懷中。
「賈蘭的事情,今科既然已經錯過,那就隻有等下科,好在他年齡也不算大,環哥兒不也一樣錯過了?」馮紫英繼續道:「估摸著江南這邊事情解決了,也差不多就該回複正軌了,沒準兒還能來一場恩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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