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鬆焦灼的目光直視著城下,看著勢頭突然轉猛的建州軍,他內心也是既憂又喜。憂的是建州軍的這份猛攻勢頭讓自己壓力驟增。
他不知道已經守了兩個多月的士卒們還能不能守得住,這鐵嶺衛城的城牆和防禦體係還算過得去,但是比沈陽來說就遜色不少。
自己一萬八千人的士卒從安樂州一直到這裡,現在隻剩下不到一萬人了,八千多兄弟倒在了這一路的邊打便留的路上以及在這鐵嶺守衛戰上。
喜的是終於迎來了一抹曙光。
之前趙率教就來信說朝廷絕不會放棄他們,杜鬆有些不太相信,但是他又不能不信。他不是安樂州的守將,而是率部增援卻被建州軍圍攻的。
現在安樂州丟了,自己要想撤離卻脫不了身了,一直退到這鐵嶺衛城實在走不了了,不得不依托鐵嶺衛城來堅守。
他也很慶幸自己果斷做出了這個決斷,否則自己這一萬多人就會在汎河到懿路這之間被打崩甚至被全殲了。
守住這鐵嶺衛城就是大功一件,他當然知道,但是他也明白這鐵嶺衛城守下去沒有太大意義了。
兩麵的邊牆都已經被女真人控製了,鐵嶺衛城就是孤城一座,四麵楚歌,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把這一萬多兒郎帶回去,這是他的責任。
建州軍原來擺明是想要困死餓死自己,但是現在卻驟然不惜代價地想要打下鐵嶺衛城,這個戰略的改變肯定是因為外部條件的變化帶來的。
還能有什麼原因,當然是援軍來了。
趙率教的最後一封信中提到了朝廷派遣小馮督師來遼東坐鎮指揮,而且北線軍團已經抵達了沈陽。
同時小馮督師還勒令曹文詔和賀人龍部重返沈陽,要齊心合力來打這一仗,救出自己。
曹文詔的桀驁和賀人龍的驕狂杜鬆是有所體會的,這二人在遼東早已經和自己鬨翻了臉,甚至連話都不說一句了,現在他們全力來救自己?
杜鬆不太信,但是又抱著幾分希望。
督師,馮唐之子,兵部右侍郎,而且還是從聲譽鵲起的陝西巡撫升任而來,這身份與以往任何一個統兵文臣都截然不同。
曹文詔和賀人龍如果不想日後被馮鏗穿小鞋,不想得罪馮家,不想今後在朝廷兵部乃至文臣中落下一個惡劣印象,他就不得不聽命全力以赴。
在鐵嶺衛城守了這兩個月杜鬆已經看明白了,這就是努爾哈赤設下的一張大網,而自己就是大網中間的誘餌,要利用自己來吸引遼東軍、北線軍團和曹賀二部來援,一口一口吃掉這些援軍。
朝廷也應該看明白了這一點,但看明白了卻不意味著可以破解,或者可以避開。
此番努爾哈赤儘起建州女真所有大軍來一戰,也是瞧準了大周外憂內患迭起,才會要藉此機會來撈一把,但朝廷如何應對,應對不力,那就是一場災難。
隻是多年的戰場生死讓杜鬆已經看淡生死,他唯一丟不下的就是這一萬多兒郎。所以當生出幾分機會時,他也渴望抓住。
現在看起來城下的建州軍攻勢如潮,雙方激戰之下,比起前一段時間傷亡都是成倍甚至幾倍的增長。
即便是這樣,杜鬆也要仔細觀察,這究竟是建州軍的作秀以吸引自己輕舉妄動,還是真的狗急跳牆,要搶在朝廷援軍趕到自己打下鐵嶺衛城全殲自己了。
杜鬆很清楚,隻要自己不出城浪戰,即便是鐵嶺衛城被建州女真攻下,他們也要付出巨大代價,這也是之前為什麼建州女真始終不肯強攻的原因,但是隻要自己一出城,那要麼就是突圍而出,要麼就是野戰一戰而崩。
「你們怎麼看?「雙手從按著的雉堞上收回,杜鬆沒有理睬城頭上喊殺聲如雷,徑自轉身
往回走,「秉忠,你守好,現在建州軍才剛起勢,咱們今天還有得打,未時之後我讓王宣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