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南邊的局麵很不好,這個馮紫英似乎一下子就成了牽動千頭萬緒的一個重要人物。
其父現在手握大軍,當時的確考慮過,如果將馮紫英綁了做人質,逼著馮唐反叛或者按兵不動,也許是一個不錯的著手之處。
但之前考慮太簡單,這馮紫英身邊人太多了,根本靠不上邊,連行刺都艱險萬分,遑論綁架。
要綁架他身邊的妻妾也許有可能。
隻是綁架馮紫英妻妾毫無意義,他身邊那麼多女人,其父怎麼可能為一個女人而左右,那隻會激怒對方。
現在夥伴這麼驟然一說,似乎刺殺馮紫英也不失為一個選擇項了。
馮唐隻此一子,殺了馮紫英,失了希望的馮唐必定無心打仗,而現在西北軍群龍無首情況下,牛繼宗和孫紹祖的機會就來了,甚至連那首鼠兩端的陳繼先也可能重新倒向己方,局勢就能為之一變。
當然他也知道這是一種最理想的狀態,馮唐會不會如設想那樣再無戰意,西北軍會不會亂成一團,陳繼先會不會重新反正,都是變數。
但是起碼這是一個值得一搏的機會,否則按照這樣的形勢下去,南京就危險了。
眼神慢慢堅定起來,鼠須男子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隻要刺殺了馮鏗,馮唐的確有可能心神大亂而無心打仗,牛孫二位也許還能有一搏之力,拖到下半年甚至年末,局麵未必就不會有變,值得一搏。”
見說服了夥伴,力主刺殺的鷹鉤鼻男子反而慎重起來:“隻是就咱們兩人,要刺殺也很大難度,恐怕隻能借重於這幫人攪亂局麵了,他們能刺殺馮鏗當然是好事,但如果無法得手,咱們趁亂再行一擊,也許才有機會。”
鼠須漢子也讚同:“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咱們寧肯謹慎一些,務求一擊必殺,若是沒有機會,也不要貿然行事,留得有用之身,這去陝西還有千裡,未必就沒有機會。”
篝火點點,沿著整個馬車群的外圍形成一個月牙狀的包圍圈,而且是雙重錯落,這樣要從外圍進來,便不可能成一條直線衝入進來,必須要繞過一堆篝火方能進入,這顯然是老手所為。
三五成群的漢子們都坐在火堆邊兒上歇息著,說著話,一邊四下觀望,即便是休息,也沒有忘了職責。
幾名警哨則或明或暗的撒在了外圍,要麼隱身於灌木之後,要麼匍匐藏身,也有就這麼公開地佇立遊走警戒。
現在還不是動手的好時機,馮紫英當然也清楚,敵人多半是要在下半夜睡得正香時才發起突擊進攻,但也不排除人家突發奇想地現在就要冒險一擊。
馬車車廂裡不算小,當然要和床榻肯定沒法比,但也足以容納一二人休息了。
馮紫英好整以暇地上了寶琴的車,齡官正背對這跪在鋪著床褥,一邊和寶琴說著話:“奶奶可是乏了?隻是這裡卻隻有一盆熱水,就隻能洗洗臉和腳,湊合休息了。”
寶琴也沒有覺察到馮紫英上了車,靠著廂板坐著說話:“出門在外,哪有那麼講究?我小時候經常跟著父親走南闖北,那會子我也才十歲不到,一樣辛苦,還不是過來了?”
“那也不一樣,那時候奶奶還是小孩子,玩耍興致高,所以每日裡不覺得累,但到了夜間肯定就能不管不顧地呼呼大睡,也不操心,都是大人的事兒,自然無憂無慮,所以覺得輕鬆愜意,如何能和現在比?”
齡官話語裡比起同齡的女孩子多了幾分聰慧成熟,“現在奶奶考慮的可要太多,此番爺巡撫陝西,後宅當以奶奶為尊,偌大一家人,爺在外邊兒奔波,這內裡就要靠奶奶來安排操持了。”
馮紫英手剛觸及到車廂門簾兒,就聽到了車廂內齡官的話,心中也是微動。
這丫頭倒是挺會說話,句句都能擊中寶琴心扉,難怪寶琴如此喜歡她,這丫頭,小戲子出身,揣摩人心倒是挺有一套,有前途啊。
寶琴自然是聽得滿心舒暢。
這一趟出來雖然辛苦,但是想到日後在西安城裡自己便能以後宅第一人的身份出現,那份滋味可不是在京師城裡作媵的感覺可比。
她看得出妙玉突兀地要跟著來陝西的心思,什麼舍不得岫煙,分明就是林黛玉要故意讓妙玉來分潤,而妙玉這個蠢女人懵懵懂懂,能懂什麼?若非林黛玉身子骨太弱,隻怕她自己都要親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