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排宣府軍終於邁步開始衝鋒那一瞬間,整個盾牌方陣終於出現了一絲縫隙。
這是步伐加速變換時不可避免的,而此時對方距離橋頭隻有不到二十步,距離河南頭火銃陣營也隻有三十五步之遙。
“砰!砰!砰!砰!”如爆豆般的炸裂聲音彙聚在一片,刮起一陣金屬彈丸風暴,從橋兩側成九十度角向橋中心位置彙合。
一三陣是兩側埋伏的火銃手,他們首先從兩側對整個盾手陣營發起進攻,打亂對方節奏,這樣可以為正麵的二陣創造最好的機會。
第一輪襲擊打了宣府軍徐孟達部一個措手不及。
當所有人的精力都集中在正前方,準備迎接一波打擊時,卻未曾想襲擊率先從兩側而來。
雖然兩側他們也考慮到了可能遭遇的襲擊,一樣采取舉牌防護,但是在行進過程中,尤其又是黑夜中,不可避免地會伴隨著步伐起伏而出現間隙,而這個時候致命的打擊就從這側翼襲來。
金屬彈丸輕而易舉地穿破了宣府軍士卒們身上的棉甲,彈丸鑽入人體,撕裂著士卒們身上的骨骼、肌肉和血管,抽走了他們身上的每一分力氣。。
伴隨著這一輪的開火之後,張丁元的第二道命令也隨即下達,正麵的二陣也開始開火。
隻有三十步之遙的距離,對於火銃手來說已經進入了他們最舒服的距離,同時在這個距離上,即便是板甲也難以抵禦得住他們的正麵打擊。
“砰!砰!砰!砰!”又是一陣彌漫著火藥難聞的氣息在空中飄蕩,正在咬著牙關頂著盾牌加快速度的宣府軍的那道平整的盾牌隊列,就像是一口整齊的牙齒突然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抽打了一下,一下子就變得零落起來。
凶猛的這一輪射擊輕易的撕開了盾牌方向,包皮木盾根本無法抵擋得住這樣近距離的火銃轟擊。
這不是以往的三眼火銃或者夾把槍,而是真正來自於“京畿軍工製造坊”的正品火銃,完全仿造了來自西夷的火繩槍,甚至在槍管材質上猶有過之,而火藥的品質也從原來的粉狀火藥正式進化為顆粒火藥,質地提純也提升了許多,而威力也遠勝於兵部王恭廠原來所產的火藥。
徐孟達在第一時間就覺察到了情況的不對。
作為本部千總,他從來都是身先士卒率先垂範的,站在陣型中央,他能感受到兩側遭遇火銃打擊之後整個陣型下意識的出現了一陣混亂,混亂的結果就是整個陣型變得更加鬆散,而這會給敵人的火銃帶來更多的機會,還沒有等他想明白該如何處置,正前方又遭遇了一輪金屬風暴的洗禮。
這本來是預料之中的,但是讓他不敢置信的,第一排的二十名士兵中一下子就被打垮了超過七成,超過十五名的士卒哀嚎著委頓匍匐倒地,慘叫聲滲人骨髓,盾牌丟棄了一地。
雖然後續跟上的士卒毫不猶豫地便填補了缺口處,但這樣慘烈的結果還是讓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寒。
這還隻是第一輪啊。
還沒有來得及多想,從兩翼到正麵,火銃的爆響再度鳴響,整個橋麵籠罩在一層血腥和火藥硝煙的詭異氣息當中,經久不息。
徐孟達清楚地看到這一輪的襲擊中起碼有四十名兄弟倒了下去再也無法爬起來,而他們的屍體或者傷軀甚至影響到了後續的夥伴們繼續前行。
這樣血腥慘烈的局麵即便是久經戰陣的徐孟達都為之膽戰心驚。
他不是經曆過血腥和死亡的新兵蛋子,和土默特人與察哈爾人這麼多年的交鋒中,他自己都記不清有多少戰友就在身邊哀鳴死去,但是從未像今日這般的傷亡,竟然讓他有一種孤獨無助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
這樣毫無還手之力的進攻,這樣以如此慘痛代價的進攻方式,他從未經曆,也一點兒不想經曆。
隻是現在已經由不得他了,距離前方的敵人隻有十餘步,隻要一個衝鋒就能衝到他們近前.
徐孟達甚至能看到那一輪射擊之後正在有條不紊讓開正麵的劊子手甚至連頭都沒有回,接替他們的是新的一輪舉槍瞄準的夥伴。
心中一緊,徐孟達來不及多想,猛然怒吼一聲:“兄弟們,衝過去,勝負在此一舉!”